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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送走你


  第二十五章

  浓烟滚滚,真的走水了。

  李德这个疯子!

  她在心里咒骂了无数次,可当她再一次站在李德的面前时,她觉得她自己疯了。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一路跑回来,还跑得这般地急,急得见着他了,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李德就坐在桌边,他手里拿着她的那块圆玉,还掂量着仔细地看。

  徐良玉一身的汗,还平息着胸前的悸动。

  一边站着才被推过来的檀越,正盯着她目光灼灼。

  她袖子上还有檀笙的血,想要擦擦额头上面的汗,一摸腰兜连个帕子都没有。

  荣生站在一旁,对着她欠了欠身:“徐娘子怎么又回来了?”

  李德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圆玉被他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面,此时正望着窗外出神。

  就好像没在意她们一样。

  他喜怒无常,徐良玉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

  上前一步,这一次跪拜可是第一次低头:“殿下,我是回来送死的,现在只要将我与檀越檀溪一起都杀了,然后毁掉檀家,再将这块圆玉摔碎,那么这个世上,就真的再没半点檀笙留下来的东西了。”

  荣生皱眉,李德却是抬眸:“这主意不错。”

  徐良玉跪在地上,只觉周身冰凉:“殿下这般行事,决计不可能是因为只想让人陪葬,定然是有了难处无处宣泄,也或许是檀郎生前留了什么气头上的事,殿下一个人,一时缓解不开才是冲动。”

  少年在旁急得连忙招呼:“殿下恕罪,如若没有殿下,我与阿妹这几年活头都没有,如今多生了几年,心满意足。阿嫂不知怎个情况,才是胡言乱语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掷地有声,说完还狠狠瞪了徐良玉一眼,撩袍跪下。

  很明显,他是很想将她撇清干系的,徐良玉并不领情,她既然来了,为的就是保住檀家:“殿下,人生是一摊活肉,人死是一堆白骨,即使是这万古大地也不全然一直是一个模样,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留住的,一旦关于檀郎的所有过去都被抹杀了,那么殿下日后可会后悔?他活着的时候,无非是想要康健的身体,想要可以呵护的弟弟妹妹,想要一个至亲至爱的人,想要这么一个家,为何不留下他这半分念想,将来有人说起檀家,还知道有个檀郎,否则,真的是再难记起了。”

  李德目光浅浅,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

  与檀笙之间,这么多年惺惺相惜,临了了,并不是不信任他。

  他说他走以后,也还给他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承接以后的粮事,徐良玉鹅蛋大的脸上,看着尽是尚还有些稚嫩,才不过一十六岁,再老道,还能忠诚到哪去。

  需得试探一番。

  也怪不得檀笙不与他争辩,却原来退路已经给了她。

  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走了窗前去。

  竹林里那做戏的走水早已灭掉了,只剩浓烟飘过,开着的窗口处,偶尔还有一丝丝的黑絮飘落进来。

  他一沉默,荣生就心神难安,连忙上前可是提起了心来:“殿下,关了窗吧,天寒地动的。”

  雪早就停了,大地一片清白。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徐良玉没有动,檀越却是跪行两步,往她身边来了,他推了她的胳膊一把,恼得无声地开口:“你傻的吗?回来干什么!”

  她目光灼灼,只别过脸去,不与他说话。

  李德很快转过身来,他快步走了桌边坐下,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人:“起来说话吧。”

  二人面面相觑,连忙都站了起来。

  此时已经快到晌午了,做法事来超度的和尚已经请了来,旺儿安排妥当过来回家,李德仿若未见,就只盯着徐良玉:“口口声声叫着檀郎,能有几分情意?你说留下他的身后事,本王来问你,留下檀越檀溪,留下檀家这处老宅又当如何,他生前欠着粮呢,如今也压不住,本王的这分情,你可承得起?”

  徐良玉此时是硬着头皮上前:“殿下尽管放心,檀越和檀溪,还有这个檀家,我守住就是。至于檀笙此前欠下的粮,我也会想办法补上,殿下网开一面仁心仁义,我等必当感念一生,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什么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什么感念一生,仔细一听这话可是什么都没应,狡猾得很。

  李德挑眉,此时也是无心与她讲什么条件。

  屋里已经有了香火气,他手一动,想起了怀中的休书:“你如何守得,你可还是檀家人?”

  这时候,岂能否认,徐良玉定定道:“我为檀郎披麻戴孝就是。”

  他又问道:“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她毕恭毕敬地躬手:“留着我们自然有用,从此自当对殿下忠心不二。”

  她话音落了,檀越猛然间抬眸看着她。

  从前多么厌烦她,此时看着她的表情就多么的复杂,李德都看在眼里,只回眸瞥着里间那屏风,上面还有檀笙提的字,正是看着出神,旺儿再次上前。

  被人一唤,李德回神。

  他推着桌上的圆玉拿了起来:“这块、玉,便做今日证言,如有违背,玉碎人亡。”

  说着送了她的面前,徐良玉双手接过。

  檀越就站在她的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

  李德回眸,让荣生去取麻衣过来给他们,竟是再不管他们,带着旺儿出去会见超度法事的师傅去了,屋里一时间也没有别人了,檀越抹了把冷汗,对着徐良玉皱眉:“你回来干什么,此事绝非你看见的如此简单,不然阿兄怎能日夜费心养不好病!”

  徐良玉身上还有脏污,袖口也多是血迹,她此时发髻微乱,真是浑身上下都没有好模样了。

  身边再没有别人,狠狠松了口气,才是瞪了他一眼:“你?叫谁?你阿兄从前与我有过约定,让我不论何时何地,都护住你和檀溪,让我护住檀家,我不能食言。”

  经她这么一提,少年顿时欠身:“阿嫂。”

  殊不知,此时她的肠子都快毁靑了,看见浓烟滚滚就返身折了回来,幸好圆玉没有真的扔不见,不然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情。也是李德冷静得快,她可是也吓得不清!

  荣生拿了麻衣来,檀溪也被带了过来,三人都跪了檀溪的身前,披麻戴孝。

  人去往西方极乐之后,超度做法事会让他生前的罪责得以解脱,从此之后,檀笙的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都消散了了。檀越和檀溪这几年全当真是自己兄长,自然伤心哭泣。

  徐良玉哭不出来,就默默低着头。

  想必是消息早已传了出去,不多一会儿,竟是有人来吊孝了。

  陆陆续续的,洛州有头有脸的人,平时不怎来往的,也都登了门。

  就连陈知府也来了,檀越在旁跪着回礼,也有进门就哭的,也有来感慨一番的,也有什么都不说,进来看一看就走的。他们当中,到底有多少是来看檀笙最后一面的,到底有多少是来探望雍王的,已然说不清了。

  过了晌午,李德便回了竹屋。

  檀家竟是闹腾了一日,家里人也是得了消息,悲叹之余来奔丧,见了徐良玉少不得好一顿哭。本来已经干了的眼泪被亲人们一勾,顿时又涌了出来,檀笙就躺在她的面前,然而这个会对着她笑的人,以后再不在了,再一看曾经因为他,落魄了的徐家人和自己,更是悲痛自从心来,悄悄抹着眼泪。

  天快黑的时候,宋凛来了。

  他也守规矩,见过檀笙了,到了徐良玉的面前。

  她此时双眼通红,鼻尖也红,整个人都隐身在孝服的下面,显得娇小得很,抬眼看着他,他便也看着她。

  檀越在旁,不由反感他的目光,伸手来请。

  宋凛不敢造次,低头随行。

  陈知府还在竹屋里,不等宋凛离开檀家,就被人请了过去。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徐良玉跪了大半日,双腿已经麻了,趁着夜晚快要守灵的这空档坐了地上揉着腿。檀溪早已挨不住让麻姑带下去了,檀越给兄长点上香,回头一看,少女侧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一揉腿一皱眉。

  他忙拿了一边的小圆蒲垫扔了她的面前。

  徐良玉抬眼时,他已背过身去。

  不多一会儿,外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屋里也无别人,李德也换了一身素衣,缓步走来。

  他一副面无表情模样,显然已经洗漱熏香过了。

  亲自给檀笙上了香,才是上前:“当着檀笙的面,把你白日里对我说的话再说一次。”

  徐良玉应了一声,重复了一遍白日里的话。

  无非也就是表忠心,她不在意这个。

  李德留了檀越守灵,叫了徐良玉。

  出了屋子,外面的寒风一吹,少女狠狠打了个冷战。

  石阶一下,更觉双腿麻木不堪,正是跟着李德身后走着偷偷揉着,他却已经站住了。

  也不知又怎么了,才跟上前去,发现月光下他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这边一直缺一个管粮的小官吏,顶的是檀笙的缺,官位不大却不得给了外人去,陈知府向我荐了宋凛,此人如何?”

  若是旁个也就罢了,非偏偏是他。

  死者不能追回,是非对错也无人来决断了,但是活着的这个,却不能叫他这般想得好了。

  徐良玉无处宣泄的恨意突然就叫嚣出来了:“此人最擅长的便是背信弃义,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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