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厦将倾
书房里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日光，电脑屏幕亮着，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男人的声音。
那是他从栗枫那儿偷来的视频，栗枫背对摄像机，画面里只露出了顾澜的脸。
齐煊泡了碗方便面凑合当晚饭，左手挑了几根面往嘴里送，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他点开视频剪辑软件，从中选了几张画面截图，上面栗枫与顾澜的样貌清晰可辨。
齐煊勾了唇角，匿名登录了一个微博账号，将刚刚制作完成的截图配文字发了出去。原视频被私发到了几个模特群里，三秒钟不到，原本已渐渐平息的网络热度再次攀升到一个新高点。
“汉服店老板为合作不惜献身知名模特……”
“粉丝勾引偶像照片大曝光！”
“汉服店背后那些难以启齿的龌-龊事！！”
方苇拿着截图怒气冲冲进了化妆间，将那摞艳照狠狠拍在栗枫桌上：“你看你干的好事，约个炮还骚-包的合影留念，你那小视频都转发到我工作群里来了，网上说你睡粉丝的人越来越多。栗枫，你跟我老老实实说清楚，你和这个汉服店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
栗枫举起那几张照片彻底傻了眼。
“这、这他妈谁干的？”
照片是他和顾澜那晚视频里的……他一直把视频放在手机里保存，从来没有公开发布过，为什么会传到网上去？
“你还有脸问。”
方苇轰走了助理，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点开他们公司官博下的评论区递给他看：“你前脚点赞郑海，后脚就出艳照门。宣传部门几十张嘴都帮你圆不回来。网友们要求你给个说法，逼公司开除劣迹模特。”
“扯淡，这是老子的公司。”谁开除谁呀。
好巧不巧两件事都与顾澜有关，一是说他拖欠模特工资，二是说他与自己的暧昧关系。
方苇道：“粉丝猜测你和顾澜的关系，他毕竟是你铁粉，又跟你合作，说不清楚是他勾引你还是你睡人家。”
“当然是我睡他了。”
栗枫毫不羞愧理直气壮地说，混到他这个级别的模特，万花丛里什么没见过，哪儿那么容易说勾引就勾引走了，又不是个畜生。
“视频是我拍着玩儿的，从来没有给任何人看过。这件事能曝光在网上，分明就是有人恶意陷害公司，陷害我。”
方苇揉了揉乱跳的眼皮，他点燃了一支烟，坐在椅子上吞吐了几口烟圈，仔细斟酌了很久才悠悠开口：“既然顾老板只是你炮友，你和他我总得保一个。”
【各位关心苇枫娱乐的朋友们：
本公司旗下模特栗枫与风月佃总经理顾澜先生为拍摄合作关系，栗先生本人未与任何客户及粉丝建立不正当恋爱关系。针对此次粉丝失德行为，我们将本着公平公正的态度严肃处理。加强模特对自身行为的管理，加强模特对粉丝的正面引导，明确追星边界。
栗枫先生将暂停一个月的拍摄工作，就此给大家带来不便深表歉意。】
午后的阳光洒进卧室里，映亮了花园里的白石子路。
顾澜抱膝窝在沙发里，一遍遍拨打栗枫的手机，始终无人回应。他将苇枫娱乐那份声明看了几十遍，才后知后觉明白那些字代表了什么——栗枫把他扔了。
他新鲜够了，也玩腻了，在网络上向所有人声明从未谈过恋爱，一切都只是顾澜自己分不清粉丝边界的失德行为。店铺的消息还在滴滴滴响着，顾澜已经顾不上看了。
全部都是骂他的。
还有社交媒体的私信箱里，骂他不检点、不要脸；骂他伤害偶像前途……他爱了栗枫这么久，原来都是在伤害他的前途。
可顾澜自己的前途又在哪里呢？
“别再给他打电话了，有个屁用。”
魏杉一根一根接连不断地抽烟，偌大的客厅像着火了似的烟雾缭绕，艳照像雪花一样满天飞，除了新款“夜宴”的销售遭遇重创，之前下单的一批客户也纷纷退款，甚至更有几年前的老客人追到店铺，要求将他们穿了两三年的旧衣服退货退款。
理由很简单，打死不穿三观不正的老板设计出来的东西。顾澜以及店铺的口碑，彻底在全网臭了。
顾澜顶着红肿的眼睛下了地，取了桌上的记账本和笔，默默计算这次损失的衣服件数，拨通了邹平的电话。
“小邹，春款我结182件，剩下做了一半的按我们的合同赔偿给你。上一批货退回来多少你整理一下报给我。”
“唉。”
邹平长叹了口气，“行了顾老板，我知道你现在难，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能让你雪上加霜。你给180件算了，做了一半的料子也没多少钱，手头宽裕了给我拿上几百块交个差，别的不难为你。”
“谢谢，谢谢你。”
顾澜没想到，这么多天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善意竟然是工厂那个耀武扬威的邹平。
好像快要冻死的人走在冰天雪地里，忽然有个人递给了他一盒火柴。可顾澜多希望这个人是栗枫，而不是别人。手机掉落在沙发里，他蜷起身体缓缓蹲坐在冰冷地板上，眼泪洪水决堤般汹涌而落。
“别哭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魏杉按灭了香烟，起身将顾澜从地上扯回沙发上，忿然道：“我早说栗枫不是个好东西，你还偏偏信他，和他谈恋爱。”
顾澜吸着鼻子哽咽：“他说会对我好的，我不相信这事是他做的，一定是有误会。”
“醒醒吧顾澜，能有什么误会？！”
魏杉掰着手指细数栗枫的“罪行”：给郑海微博点赞的是他，拍视频的是他，照片爆出来不接电话不澄清的也是他，公司官博已经发了正式声明，明摆着丢卒保车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一滴晶莹的泪滑落脸颊。
顾澜呆呆地望着地板上斑驳的光影，缄默了很久很久。他不是看不出来，他是不愿意相信栗枫真的会这样对他，丟下他一个人面对全网的炮火。
“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顾澜抬起头：“你想干什么？”
“不就是泼脏水吗，谁不会啊。”
魏杉气得耳朵都红了，从沙发上拿起手机塞进顾澜手里，发狠道：“你发微博，就说栗枫睡粉，说是他强迫你的，好好败败他的路人缘，不给别人留活路，那就大家一起死！”
顾澜像躲瘟疫似的丢开手机，拼命摇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窝在沙发角落里。
“是我自愿跟他走的。”
顾澜哭道：“我爱他，我不想害他。”
“顾澜，你疯了是不是？”
“现在是他在害你！！害得你一手经营起来的店铺都没了，他不爱你，懂了吗？！”
魏杉终于控制不住低吼出声，他憋屈得抬腿踹倒了电脑前的凳子。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拿捏过，头上的天花板仿佛低得要压下来，让人喘不上气。
“我去问他，我现在就去找他问清楚！”
顾澜披了件衣服，哭着跑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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