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表里不一
顾澜小心翼翼地捧着掌心那块椰蓉枣泥糕，露出老母鸡看小鸡仔般的慈祥眼神，他舍不得吃，只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合不拢嘴。
“杉哥，你说栗枫是不是早就眼熟了我，专门来宠粉的？他特地给我买了糕点，就这么一小块，只有我一个人有。”
顾澜给点心拍了照，才轻轻剥开最外层的包装纸。糕点是三层夹心的，中部有暗红色的枣泥糖，上下两层用糯米混拌了椰蓉，洒上厚厚的白糖霜精致而成。
“差不多行了，栗枫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块廉价点心市面上卖十块都嫌多，再说你又不能吃甜的，瞎兴奋个什么劲儿！”
“谁说我不能吃甜的。”
顾澜一口咬掉了小半块枣泥糕，甜腻丝滑的味道冲击着口腔味蕾。
他不是不能吃甜，只是身体常年抱恙，消化降解麦芽糖的功能出了些小问题，重糖、重油、重碳水的食物都消化不了。
魏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摊位上，头上扣着硕大的草帽遮太阳，望着顾澜降了智一般作死的举动，嗤笑出声：“网上骂的脑残粉就是你这样儿的。”
展会结束后，栗枫的助理笑眯眯地走向汉服商家的摊位区，一路绕过了所有女性摊主目光的致意，奔着顾澜来了。
“二位，我是栗枫的助理小杰，栗先生已经决定将这次合作的免费邀约赠送给你们店铺，请顾老板移步，栗先生的车已经在路口等您了。”
顾澜傻了眼，半个枣泥糕还没吃完，慌忙用纸巾擦了手站起身来：“栗枫真这么说？可是我还没有回答他那三个问题。”
他今天是交了什么运，好事接二连三掉到头上来。事业顺，财运旺，追星之路也是一片光明坦荡。
助理笑着说：“您店铺设计出的样衣栗先生已经看过了，他很欣赏你们的设计风格和理念，只要专业领域能够互相信任，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等等——”
魏杉拦住他们的脚步，手指点着自己：“我也是合伙人，我也是老板，怎么栗枫光请顾澜去，不让我参与？”
他蛮横地将顾澜扯了回来，警惕兮兮地瞥了眼笑眯眯的小杰助理，背对着他往远走了一小段路才皱着眉头开口：“这事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顾澜推开他，回头望了眼助理，心里有点着急：“把别人晾在那里太不礼貌了，店铺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机会，你又不是栗枫的粉丝，他就只认识我，叫我去合情合理。你干嘛疑神疑鬼的？”
“你才疑神疑鬼，这叫基本的警惕心。”
魏杉不想跟这个脑残粉顾澜讲话，他双手叉着腰来回走了两步，踢走了地上一块碍事的石头，才说：“谈生意没有这么谈的，你不知根不知底上了栗枫的车，他要带你到哪儿去？我就说这个模特不靠谱，还特地跑来送你点心，你知不知道，大家私底下都在传栗枫睡粉丝的事。”
“那些都是谣言，”顾澜反驳道：“你又没有亲眼看到，凭什么这么说他。”
他不想听到魏杉再说任何栗枫的坏话。
“呸，等你亲眼见到你就是受害者了……”
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魏杉一看是女朋友电话不能不接，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拍着顾澜的肩膀：“我女朋友叫我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小心，有生意去后台谈，千万别上他的车记住没有？！”
好友的忠告顾澜大概记了三分钟，见到栗枫的瞬间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来到车门前时，栗枫正捧着流程本耐心地听工作人员安排下场工作的注意事项，他忙了一上午刚换回了私服。
卸掉浓妆的皮肤呈现出原本健康的小麦色，两道浓眉飞鬓而起，五官端正俊朗，深沉如水的双目透出几分笑意。全网坐拥近千万粉丝的模特，出门在外没有一点架子，待人接物平易近人，礼貌而周到。
这就是顾澜喜欢了他三年的原因。
顾澜走上前，轻轻叩响了车窗。
栗枫放下本子：“衍之，椰蓉枣泥糕好吃吗？”
栗枫唇边明亮的笑容又让顾澜心神荡漾了很久，可他嘴里叫着的那个名字——衍之，今天早上见面时他好像也是这么叫的。
“谢谢你的糕点，”顾澜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正式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顾澜，是风月佃汉服设计店铺的掌柜，也是你的粉丝。”
栗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望着那只白皙的手迟疑了几秒，还是回握上去，顺势将人拽上了车：“名字只是个代号，不重要。正好我要去吃饭，我们一道去酒店，边吃边谈吧。”
工作人员非常识趣地下了车，静谧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人和一个基本不说话的工具人司机。
顾澜的心跳得很快，他挨着栗枫坐在后排。见到偶像的激动和喜悦让他无法思考，大脑始终处于高耗能状态，脸上红彤彤的。
栗枫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坐姿像个小学生一样板正。
“你很紧张吗？”栗枫凑近他。
“没、没有啊。”
顾澜尽量让声音显得淡定些，渐渐烧起来的耳根却暴露了他慌张的内心。脖子上有丝丝热气扑上来，那是栗枫沉稳的呼吸，他离自己真的太近了。
“不用紧张，”栗枫轻笑道：“我们即将成为合作伙伴了，免费的商务代言我一定兑现，不过现在，我先讲个故事给你听。”
窗外的风景迅速向后倒去，耳边是栗枫柔和如水的声音，这个故事很长很长，他声情并茂地说了很久很久，直到车子稳稳停在一家露天花园餐厅的大门外，顾澜才如梦初醒地回了神。
栗枫站在车门边朝他伸手：“我们到了。”
“你还没有说，那个镇南大将军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顾澜拉着他跳下车，脑子里全都是故事里那个凄惶的秋日雨夜，他胸口有些憋闷，走进餐厅专门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半个身子沐浴在阳光里，却还是闷闷不乐。
“你是指镇南将军救人，还是对俘虏的家人见死不救？”栗枫递给他一份精致的菜单。
“都有。”
顾澜望着窗外的艳阳，幽幽道：“将军的使命是上战场杀敌，即便最终马革裹尸，那也是职责的荣耀。可是那个百濮将领……”
他浅啜了一口柠檬汁：“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太残忍了，如果是我，宁可和家人一同壮烈牺牲，也不想憋屈地独活。”
栗枫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原本温柔的双瞳蓄起风暴，他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小块酱汁叉烧肉放进顾澜碗里，声音低沉如腊月的寒冰：“所以在你眼里，职责的荣耀胜过一切，即便镇南将军救了他的命，想要他活下去，这样的好意在家国面前，也不值一提了对吗？”
顾澜怯生生地说：“他、他不是侵略者吗？”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顾衍之始终都没有正视过栗北琛的爱，因为门第、家国等种种限制，他宁可舍身赴死，也绝不同他共度平凡朴实的生活。
桌上的酒杯“啪”地碎在地上，鲜红的葡萄酒液淌了满桌，顾澜吓得抬起头，一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慌忙拿起纸巾擦桌子。
“如果镇南将军不爱他，又何必在战场上救人，他为了爱人放弃一些东西很难吗？”
栗枫根本没管地上的碎玻璃，只是一味在呵斥他，清俊秀丽的脸庞灰蒙蒙的。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栗枫冷冷说：“你根本不了解那位镇南将军，还是少评价比较好。”
不知为什么，顾澜觉得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和微博上那个温文尔雅的模特有些出入，他很开心偶像能邀请自己合作，送他礼物、请他吃饭，还给他讲故事。
这一路上栗枫也确实做到了呵护备至，只是他听不得顾澜的一些观点，在他做了自我介绍后也再没叫过他的名字。
这种踩在棉花上的虚幻感，栗枫的阴晴不定，让坐在饭桌前的顾澜焦虑得手足无措，半天都没有动筷。
栗枫淡漠地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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