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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督公


瞧见状元郎脸上的遗憾不舍之色,丁橙嘴角勾起浅浅弧度但很快按下,上前一步为崔状元添酒。

        李锦国不住地添酒,皇帝酒酣兴高,满面红光,喜道:“天下贤才,入朕彀中矣!”

        皇帝声音清亮,看向崔柏舟,道:“崔卿。”

        崔柏舟从座上起身,拱手道:“皇上,臣在此。”

        “与朕饮一杯,”皇帝举杯。崔柏舟亦举杯,道:“皇上厚爱,臣当满饮此杯。”一杯饮尽,下跪谢恩,“谢吾皇赐酒。”

        皇帝挥手叫他起来,道:“崔卿不必多礼,朕看崔卿不过双十年华,便摘得此榜魁首,果真年少英才,不知可有字否?”

        崔柏舟神色恭谨,回答皇帝问题的声音却很响亮,“回皇上,臣未行加冠礼,所以未曾有字。”

        皇帝放下酒杯,哈哈大笑,道:“君臣朋友尽和平,四海熙然致清晏1。你在考卷中抒写的凌云壮志,一览无余,朕便赐你字为‘清晏’,不知可否?”

        皇帝虽然询问崔柏舟的意见,可却是不容置疑。崔柏舟再次下跪谢恩,“臣崔柏舟谢皇上赐字,皇上厚望,臣定不辜负。”

        虽然只是赐字,但却象征着天子的赏识与莫大的荣耀,羡煞了一干新科进士。那些先前无视甚至对崔柏舟不屑的人不禁后悔了,按皇上对状元的赏识,他之后的仕途之路,应是畅通无阻。

        之后,皇帝借酒醉离席,余众人欢娱。皇帝一走,琼林宴便活跃起来,彼此交谈,互相恭维,思量前程。

        崔柏舟方才大出风头,主动上前攀关系的人也多了不少,他只不骄不躁,一律以礼待之,即便是想要招揽他的世家子弟,他也未曾有所表示。

        看着这些人勾心斗角,丁橙有些心累,未进官场就这般尔虞我诈,可想朝廷人情是何等复杂。以前她总以为投身科考是进身之阶,也是因为阿娘的遗愿,才老逼阿杨去读书。

        现在,这心思全然淡了。

        志在求取荣耀,也不过是想在贾氏和丁万面前为阿娘争口气,陡然得知阿杨的病情,身外之物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但丁橙也绝不会因此视权势金钱为粪土,没有这些东西,连所拥有的都保不住。

        晌后,宴散。

        丁橙提着食盒回膳房,路上心情倒颇好,翠绿的柳叶在风中拂动,让她想起了扬州河岸边柔嫩的柳条,微微一笑,整颗心都化在了那绿意里。

        路走到一半,忽然来个小太监到她面前,问了一句,“方才就是你伺候崔状元用膳的?”

        丁橙心有诧异,点头。

        小太监看了眼她,正色道:“小杨子,奉江督公令,你现在即刻回膳房做碗长寿面,送到西厂去,不得耽误,快去。”

        丁橙心里莫名其妙,可知道没人敢冒江免的名义行事,提着食盒匆匆而去,做了碗长寿面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清心门。

        小太监把丁橙领进了一间房,让她稍待片刻,就退下去关上了房门。丁橙把面摆了出来,心里暗暗思索着江免此举是何意,上回救了自己,这次又要她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实在匪夷所思。

        四下无人,丁橙提着食盒,打量四周。

        这里一众殿宇的位置极为特殊,不愧为是皇帝新设机构西厂的中枢机关,从清心门往东看是外廷,大臣进宫上朝的景象都尽收眼底,往西走数百步,可直接经安华门进入内廷。

        这房间似是江免的卧房,装饰清雅,处处低调。

        在房内,丁橙隐约能听见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的惨叫声,似乎是西厂诏狱里受酷刑的犯人在叫。

        丁橙刚扫视了房内一圈,门吱呀一响,她低下头,恭敬而顺从。江免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走到脸盆架前净了净手,擦干后才走到桌边坐下。

        “本督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在伺候崔柏舟宴席时,他见了何人,说了什么,都一一道来。”看向面前与故人六七分容貌相似的人,江免不自觉放起来语气,卸下了督公的威严肃穆。

        丁橙这才明白江免召她来的缘由,思索一番后,把崔柏舟在宴上的言行表现都一一说了,事无巨细。江免与崔柏舟,朝廷上的争斗,她一点都不想参与。

        江免听后,颔首道:“本督知道了。”说着,他看向丁橙手里的食盒,语气温和,“是你做的长寿面吗?端上来吧。”

        丁橙打开食盒,把面端上了桌,摆上筷子,而后退后一步,垂手侍立,恭敬如斯。

        面已经坨了,但江免仍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珍馐。他的动作很文雅,咀嚼很缓慢,吃着,眼角有滴泪滑落。

        江免沉默着,褪去了位高权重的督公光环,陷入了回忆,回到十五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

        那是江南最冷的一个冬天,漫天飞雪,一夜之后,整个扬州城就成了冰天雪地。十五年前,江免还不没有名字,他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那天,他被人从城隍庙赶了出来,他在街上流浪了一夜,最终晕倒在江家门前。他本以为,像他这样命比纸薄的人,就会这样凄惨地死去,沦为一具被野狗啃噬的尸体,可是那个女子,如一束阳光出现,温暖了这个冬天,照亮了他的人生。

        江姑娘把他带进了家,给他暖衣厚被,火炉热茶,粉面含笑,暖意融融。面对这样干净而漂亮的少女,他手足无措,羞于暴露自己的窘迫。

        江姑娘端上一碗长寿面,道:“这是我给阿爹做的长寿面,不过做坏了,我自己也吃不了,你就帮忙吃了吧。”

        说完这话,江姑娘就出去了,留下他一人,在房间里对着一碗面狼吞虎咽,流着泪把汤面喝得干干净净。

        后来,他和江姑娘熟悉起来,知道她的闺名叫“阿莹”。他没有名字,阿莹就道:“你就叫阿免好了,希望你能够免除一切灾祸。”

        阿免,真是好名字。

        江免怀着崇敬虔诚的心情慢条斯理地把面吃完,才放下筷子,拿出一块绣着兰花的帕子擦了擦嘴。他把帕子折好放在桌上,才问:“丁橙,你的母亲可是出自扬州江氏,闺名阿莹?”

        丁橙眉毛一抖,指甲掐进了手心里,隔了会儿才语气平常地答道:“督公所言不错,只是您不知询问我母亲之事是为何?”

        “你母亲乃是我的一位故人,”尽管江免已经从内侍省处查到了丁橙的籍贯家世,但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后,心中仍是惊喜。他眼中一亮,按捺住颤抖的手,强自镇定地问:“你母亲……令堂她现在如何了?这十多年来,过得可还好?”

        想起阿娘,丁橙的心与眼都蒙上一层阴影,垂下眼道:“回督公,家母已经过世多年。若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感念督公的挂怀不忘。”

        “什么!”江免听闻消息,很是震惊,慌忙起身,走近前逼问,慌乱的连椅子都带倒了,惊魂失魄的样子吓得丁橙倒退两步。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无力道:“阿莹,她是怎么……”

        “回乡途中,不幸亡于山匪之手。”提起当年往事,丁橙心里也是满心伤痛,心中已经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山匪?”江免眼中尽是凌厉之色,握紧了拳头,许久才缓缓道:“本督知道了,你出去吧,若是在宫中出了何事,尽管来寻我。”

        丁橙收了碗筷,垂手躬身退去,“奴才告退,督公之言,奴才记下了。”

        从清心殿回膳房,丁橙都有些呆呆的,没想到阿娘还认识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故人,且从他的神情看来,与阿娘的情分是极深的。

        丁橙感慨之余,又庆幸在宫中又多了一层保障。

        一路走回来,丁橙便听说了宫内纷传的流言。内侍省总管周公公大肆偷盗宫中物品尤其是贡品之事遭人揭发,江督公奉圣上之命搜宫,彻查此事,周公公及一干人等已经被下了诏狱。

        江免身上闻到的血腥味,估计就是在诏狱对周公公用刑染上的。听着众人对周公公的唾骂,对西厂诏狱恐怖的形容,丁橙的嘴角,悄无声息地漫上笑意。

        走至正阳门时,丁橙恰逢从金龙殿方向过来的玉公公,张良玉。周公公下狱,方多来辞老还乡,内侍省总管之位空缺,由张良玉暂代,权势煊赫,他一跃成为仅次于江免的实权派人物。

        先前丁橙见过两次张良玉,但一次险些遭辱,一次是与之合谋,她都没什么心思细观他的容貌身形,只觉生得好模样,一眼惊艳。

        丁橙仰头望去,张良玉身姿如松,玉立在眼前,周身披着一层金光。细细看来,他实在长得很美,面色如玉,一双桃花眼狭长,潋滟生波,鼻梁挺直,两片丰唇红如朱砂,形若仰月,勾出淡淡笑意,尽显风流。

        这样美的容貌,对于任何位卑之人,尤其是一个宦官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张良玉却利用这容貌一步步地向上爬。忽略他眉宇间的戾气和深沉心机的话,丁橙还是很有闲情欣赏他的好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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