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唯不愿,流水落花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浪淘沙》李煜

　　北宋建隆二年，李璟驾崩，其六子李煜继位，复都金陵。

　　宋开宝七年九月，赵匡胤以李煜拒命不朝为辞，趋攻南唐。

　　开宝八年三月，宋军攻至金陵城下。

　　十月，金陵的外援被完全切断，成了一座孤城，李煜执意守城。

　　二十七日，宋军破城，李煜奉表投降。

　　汴京的夜晚还是那么冷，小房子阴冷潮湿，屋外下了雨，一夜滴滴答答，断断续续，似是同为伤心人，房内的帘子破烂不堪，曾是锦绣金丝，如今只得透风凉心扉，从门帘听得的雨声，怎么不同往昔？

　　李生无法入眠，神情淡淡，顽强抵抗着的日子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悲凉，本就生而不该，本就生不逢时，本就是踏步倾世芳华，怎的落了个阶下囚，守不住心中河山？他的心里很难过，却无法表露，亦不敢表露。

　　雨停了，声也停了，窗外有些细微的光线洒下，照在树上，李生眯眼瞧见，枝芽鲜嫩泛青，似那冠上镶嵌的翡翠，夺人心魄，是了，早已是春日，只是，没有尽头的战争让这浓郁的春意掩藏，人们眼中，只有如血鲜红。

　　春日多好，曾经的春日多好，李生想起，那时身旁伴着小周，淡雾清月中，她缓缓而来，眸子是怯怯的笑意，一步一步踏上香阶，手提金缕鞋，逆着柔光，惊艳了他此后的岁月。

　　不伦又如何，逆常理又如何，当君主，就非得看天下脸面，而不如自己所愿吗？

　　李生是不甘不服的。江山美人，终从指间溜走，任凭怎么紧握也握不住。

　　转眼五更天，夜不能寐，罗织锦被也抵不住寒意，待天微亮放晴时，李生才稍微能睡着一些，迷迷糊糊的，似乎有梦。

　　梦中依旧是锦衣华服，美酒佳人，秀丽江山执手间，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这里依旧是最好的模样，江山仍在，臣民依旧，朱颜不改，那是汴京里的年华岁月。

　　是否在梦中，就能忘却，此时身在羁旅，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游客，不属于任何地方，不存在于任何人的心里。

　　只有这样，才能回到曾经，身边有小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脚下是自己的土地，那片刻欢愉，李生不想错过。

　　真真假假，又何妨。

　　梦里醒来时，已是黄昏，一日就这么过了，简单得曾无法想象。

　　李生起身，走了出去。

　　登上高楼望去，远方斑驳一片，苍茫成霜，落日归郁结，当年拥有的江山如今已落入他人手，李生再不爱当君王，也难掩心中悲伤哀愁。

　　江山与小周，是他一生的痛。

　　仍记得，荷花池畔，波影斓斓，小周眉目间的柔情，藏着对着世间不公的控诉，藏着对他的情意，藏着不顾一切的决绝，那名不施粉黛的女子，可以不管不顾，抛却世人伦理，只为与他在这世间相守一场，李生，怎敢忘掉。

　　青帐红烛，袅袅轻烟相绕，似一道弯弯的游龙，飘至小周的身侧，她执一盏香茶，呈至她最爱的夫君跟前。

　　茶杯里，绿芽浮动，像极了那一时的心跳。

　　别离总是容易的，挥手一去便可作罢，可相见却很难很难，有时，天人永隔，便在不能相见。

　　像流去的江水落下的红花，和那一去不复返的春日，曾是美好，最后只留下淡淡影子，相去不复见。

　　今昔往昔，李生想着，或许早已是一天上一凡尘。

　　如他的国，如他的小周。

　　诗余想，如若当初珍惜着，或许就没有遗憾，上天总是不公的，人总是渺小的，她不也仅仅作为一只鬼，游离天地间，没有牵挂，没有哀愁喜乐，比起许多，她也失去了很多的。

　　竹册乐府，天上人间情义难离。


　　(https://www.uuubqg.cc/62_62562/337851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