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不，你错了，雪妃身上被捅的这一刀，并不是小侍卫做的，而是你。”微微一笑，我笃定开口，目光锁定丽妃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慌乱的眸子。

        我不会再跟她绕弯子了，之前之所以答应替她一一解答疑惑，其实并不是为她解答，而是为包括皇上在内的，旁观的众人解答，如今，众人已经听明白了，我就无需再跟这个始作俑者多废口舌了。

        “你胡说！怎么可能是本宫？本宫和梅姐姐亲如姐妹，怎么可能会害她？！马绝尘，你到底和这个小侍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着他诋毁本宫？！”后退了两步，丽妃挣扎着开口，两行眼泪从眼角流下，看上去竟真有一副被人冤枉的楚楚可怜。

        我心中冷笑。

        不愧是连自己亲如姐妹的人都会设计谋杀的人，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演技一流。这后宫不愧是被称为整个□□最“尔虞我诈”的地方，这里面的每一个女人，都不简单。

        “雪妃在来你这里之前，并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刚才我问过雪妃的贴身宫女，她说她的主子从到达这里，到案发丧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而雪妃从中毒到毒发的时间，正好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所以，那个给雪妃下毒，并想栽赃给小侍卫的人，就是你，丽妃娘娘。”

        “不，不是我，不是我！”丽妃挣扎着再次开口，她快步走到皇上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恳求，“皇上，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害梅姐姐，鹤顶红不是臣妾下的，不是臣妾啊！”

        闻言，发觉了什么的皇上目光一凛，难以置信的看向近在咫尺的丽妃，将手用力一甩，将抓着自己袖子的丽妃甩了一个趔趄，跌坐在地：“来人！把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打入天牢，终身不得踏入皇宫半步！”

        “皇上！皇上不要啊！皇上！”怔愣了片刻，丽妃方觉察到自己说漏了嘴，阴差阳错的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忙跪地磕头，请求皇上的原谅，“臣妾知罪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只要皇上不将臣妾打入天牢，让臣妾做什么都行！臣妾愿意替梅姐姐抄经念佛百日，超度她的灵魂，请皇上念在臣妾与皇上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臣妾吧！”

        “连朕的皇妃你都敢杀，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善妒是七出之罪中的第一项，你为了自己的目的如此机关算尽，心狠手辣，朕怎能留你？！”

        “皇上，皇上你不能这样绝情啊，臣妾只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这才做出了这种糊涂事，臣妾并不是真的想害梅姐姐啊！”望着皇上冷酷决绝的脸，丽妃狼狈不堪的爬到皇上的脚下，放下了皇妃所有的高贵和骄傲，卑微至极的抱住皇上的腿，声泪俱下的恳求道，“皇上，求求你了，念在臣妾是初犯，你就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臣妾认识到错了，臣妾愿意改，皇上就饶了臣妾这一回不行吗？”

        “闭嘴！你亲手害死的雪妃还在这里，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皇上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再次开口，面色之决绝，语气之冷厉，令人脊背发寒。

        丽妃确实罪有应得，但皇上与丽妃的苦苦哀求形成鲜明对比的样子，让我从未如此近距离且清晰地感觉到，面前这个被称为皇帝的人有多么强大而可怕，他的一句话，一个态度，就能立即致人于死地，而且是没有任何回转或者妥协的余地的。

        “呵呵，皇上，你当真是，够绝情啊，”见皇上心意已决，丽妃松开抱着皇上的手，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开口，脸上扬起一抹绝望的笑容，“臣妾还以为，你与臣妾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至少会为臣妾的死，产生一丝犹豫，可是，你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呵呵，自从嫁给了你，臣妾时常独守空房，每天要防着其他嫔妃层出不穷的算计也就罢了，试问这全天下的女人可是欠了你的，为什么不仅要被你强征进宫，还得不到你的一点温情？！”

        “你……”见一向对自己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妃子，突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毫不畏惧的质问起自己来，皇上大惊失色。

        “你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拥有整个天下，这天下的女人，就会都喜欢你吗？你错了！”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衣服，丽妃鄙夷一笑，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恢复了往日里的高贵和骄傲，“这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喜欢你的！她们喜欢的，不过是你身下的那张龙椅，你手中所拥有的，滔天权势而已！”

        站好了，丽妃盯着皇上的眼睛，脸上浮起一抹充满嘲讽和不屑的笑容，一字一句的清晰开口：“我们每天不择手段，你死我亡地争的，不是你这个冷酷绝情的负心汉，而是可以让我们取而代之，能够再也不受制于人的至高权位！哈哈哈哈……”

        “丽妃，你……你疯了吗？！”从来没见过人这样跟自己说话，没见过女人说出如此有野心的话的皇上难以置信的开口，看向丽妃的目光像看向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因为，只有拥有着至高的权位，我们才不会再受你这个狗皇帝的摆布，”丽妃继续开口，对皇上的震惊恍若未见，她的神色由不屑和嘲讽，变成了撕裂一般的痛苦和无奈，“我们才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死，我们才可以去寻找自己想要的感情！”

        听完她的话，我心胸大震。

        丽妃设计谋杀雪妃，还将此事栽赃嫁祸给一个无辜的侍卫，如此不择手段确实令人痛恨，不过，她说出的这些，每个后宫的女人都会有的痛苦、无奈、愤恨和不甘，却是字字泣血，发自肺腑，令听者不无为之动容。

        霸道专横的皇权，毁了那些无辜女子的一生，将她们引入了万劫不复的罪恶地狱。这个步步惊心的后宫，几乎每天都在有人死去，今天这件案子，与后宫中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的杀人案，并没有什么不同，实际上，在这后宫发生的所有惨案冤案，都是这个贪恋却不珍惜美人的九五至尊，将那些无辜少女打入这充满权欲争斗的牢笼的原因。

        “马绝尘，”走到发愣的我跟前，丽妃的眼底划过一抹憎恨，不过下一刻，便被无奈和诧异所取代，她叹息了一声，正色道，“为了这一个卑若草芥、带不给你任何好处和帮助的奴才，和本宫还有本宫身后的强大家族对抗，一旦失败，你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值得吗？”

        “对提刑官来说，人命大于天，只要是人命，无论这个人是王侯将相，还是贫民奴隶，在微臣这里，都一样重要。所以，微臣对你的回答是，值得。”我道，语气坚定，字字肺腑。

        闻言，丽妃眼中的憎恨被释怀所取代，她望着我，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容：

        “马绝尘，你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官。我，佩服你。只可惜，今生，没能早点遇见你。”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向与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李统领身边时，见我还在看她，她看向我，脸上自我们见面以来第一次露出友善的微笑，她缓缓开口，轻若呢喃，在我耳中却如惊雷：

        “马绝尘，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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