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原来，今夜，又有官兵中毒身亡。
我走进去，发现这一次的案发地，是两座营帐。也就是说，今天夜里，在两座营帐里，同时发生了命案，一个营帐里，死了三个人，而另一个营帐里，死了二个人。军队的营帐，都是一样的规格，那个营帐居住的人数，都是八人。也就是说，昨晚发生的命案，多去了两个营帐里，近乎四分之一的官兵的性命。
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我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刚开始查案的时候，我是无法接受在自己接手这个案子之后，还有人无辜被害这种事发生的。
四年前，我查一桩和现在很相似的连环命案，不小心感染风寒，休息了一夜，而就是在这天夜里，一个妇人被害了。而这个妇人，中年丧夫，家里只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她这一死，母亲悲痛过度，她死后的第三天，就随她去了，而她的儿子，也因为没人扶养，沦为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因为这件事，我自责难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查案，不见客，终日以酒度日。那时候，我不敢出门，不敢见人，因为我无法接受别人对我的查案水准满是质疑的目光，也无法面对这个村子里每一个认识因我而死的妇人的每一个人，直到有一天，那时的贴身护卫董响冲进来，将我不由分说地拖出了屋子。
我无比震惊地看见，期待自己的亲人能不再受害的村中百姓，竟全部站在府门口，请求我替他们早日查出真相。
“马提刑，之前来了那么多人查案，只有你查出了蛛丝马迹，你就是我们的希望，可千万不要放弃啊！我们所有人的家都在这里，搬也搬不走，我们不想自己的家人和自己，都成为凶手的刀下亡魂啊！马提刑，李婶的死我们不怪你！求你不要再因此消沉下去了，救救我们吧，救救大家吧，求您了！”
那时我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犯了错，而是犯了错，却不及时止损，给别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之后，我振作精神，重新拾起这个案子，经过几天几夜的努力，最后终于成功破案，抓住了凶手，但那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依然是我放不下的心结，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将那个失去亲人的孤儿，送进了自己出资建造的孤儿院，慈幼园。
我也想把他带在身边，贴身保护，弥补他亲情的缺失，只是，因为查案这件事太过凶险，每天都要面对凶手和凶手帮凶的针对和报复，为了他的安全，我不得不像对待其它孤儿一样，寄希望于来慈幼园□□的人家，希望会有一个富贵人家选中他，让他一世，衣食无忧。
“马大人，你没事吧？”一个围观的官兵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
“我……我没事……”抓住官兵扶着我的胳膊，我颤声开口。
纵然知道及时止损，但我并没有，彻底接受因为自己查案不利，造成的严重后果。
提刑官，负责命案的侦查事务，但凡提刑官出手，必是命案，一旦无法尽快查出真相，抓住幕后真凶，一半的几率都会再次发生命案。人命，关天。童年和多年查案的经历让我对这句话的体会，更是深入骨髓。
一条人命，身后便代表了一个家庭，而一个家庭，身后便是家中所有人的未来。母亲失了儿子，孤寡一世，孩子失了母亲，孤苦半生，妻子失了丈夫，步履维艰。而仅此一夜，就有五个人死亡，也就是说，有五个家庭破碎，有无数家人生活艰难。
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线索，查不出缘由？！！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踉跄地走到检查完尸体的司马信跟前，我大声开口：“怎么样？！”
司马信摇了摇头。我用力推开司马信，走到死者跟前，专心致志地查看四周，终于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丝线索。
这两具尸体下面，有三条某种昆虫爬过的痕迹。虽然这种爬痕很常见，营中官兵也说这个山上并不存在可以致命的毒虫，可往往越是简单越是容易被人忽略。
“司马兄，你去查看另外三具尸体，看他们周围有没有这种爬痕！”我激动开口。
这是查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发现线索。
“爬痕？”司马信挑眉，不以为然，“这种痕迹随处可见，不用查看就知道，一定会有。你不会以为线索就在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里吧？”
“不在它们身上入手，我们又能在哪里入手？！我大喊。
“那一定是军营中的柴草、杂物或者昆虫留下的痕迹，很正常，”司马信道，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明显有些失态的我一眼，“马兄，我知道他们的死让你很受打击，但你不要着急，因为着急只会让我们失去理智，自乱阵脚。这是一桩大案，之前朝廷陆续派了好几个官员过来，都没有查出真相，纵然我们是神仙，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能破案。不要太过苛求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的一番话，让我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是啊，急于求成，只会自乱阵脚。身为提刑官，与真凶斗的，不仅是智谋，还是心态。谁先乱了阵脚，谁就会先露出破绽，谁就离失败，不远了。
虽然再次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害，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挑衅和打击，但新的案件的出现，也是发现新的线索的重要契机。所以，我万不能自己先乱了，而是抓住机会，彻底击破。
“封锁营地，不许任何人出入，同时。。排查所有昨夜接触过死者的人，若有异常，立即上报！”我沉声开口。
“好！”见状，司马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大人，卑职已按大人的吩咐，将死者昨夜接触过的人，全部排查完毕。”半个时辰后，士兵回来禀告。
“可找到了可疑的人？”
“回大人，通过排查，卑职发现军营中的大部分人都和往常一样，今夜没有任何异常，只有一个官兵，在今晚以上茅厕为名离开了营帐，在外面逗留了很久才回来。”
“把他抓起来，严格审问，并立即搜查他的住处和身上携带的物品，看是否有毒物存留！”司马信立即道。
“不能抓他！”我忙阻止，“他只是上了个厕所而已，我们现在，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并不能证明他就是真凶。”
“马兄……”司马信皱起眉头，欲言又止，而一旁的凌风也和司马信一样，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即使不是提刑官，也知道上厕所的这个人似乎是这件案子从案发到现在出现的，唯一突破口，倘若放过，就等于放弃了唯一可以找出真凶的线索。
片刻后，司马信摆了摆手，让官兵都退了出去。
“马兄可是有什么安排？”司马信缓缓开口。
“要让一个身上有很多条人命的犯人招供，是要费很大一番力气的，与其这样被动的查，不如让凶手主动现身。”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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