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你的心思还用猜？都写脸上了。”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凌风有些不自然地道，像做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一样。
“……”有那么明显么。
“你是十年前因贪污案被灭族的周御史的儿子？”望着我，凌风若有所思地开口。
听到他这句话，我方想起昏倒前跟他说的遗言，我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
“不是。我是个孤儿，是周御史捡到我，把我养大的，他视我为己出，我也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周家人。后来周家残遭灭门，因为我并非真正的周家人而逃过一劫，后来，我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但他们已经过世了，我只知道自己姓马，之后，我就为自己取了现在这个名字——马绝尘。”
因为查案多年，阅历丰富，再加上是提刑官的缘故，我记忆力很强，把之前见过的一些人事，换个名字，安插在自己身上，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所以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流畅，面色自然，不知真相的人，根本看不出我在说谎。
“周家惨遭灭门，又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就这样改名易姓，开始新生活，将周家的恩情和仇恨都忘了吗？！”闻言，凌风由半倚着门，变成肃然的直立，他眸光沉沉地将我盯着，十分不平地开口。
是十分，不是三分，不是七分，也不是九分，而是一分不差的，足足十分。
我有些惊讶地将他望着，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什么事也不太上心，高傲自大的家伙，会对这件事，表现得如此义愤填膺。
或许，这就是他不曾为我知晓的另一面——重情重义。
闻言，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丝笑容，让自己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何必为了一群死人，为难自己一辈子。”
可我偏偏要为这些人，为难自己一辈子。因为为他们报仇，是我如今还活着的，唯一目的。说罢，不等他回应，我已头也不回地离开。
午饭是曹赢心做的，不仅丰盛，而且菜的味道比不擅长做饭的钱伯伯做的，好吃许多。
凌风告诉我，我之所以没死，是因曹赢心在酒里下的并不是毒药，而是蒙汗药，她下药，也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验证我是否是真心为他父亲复仇。
这个女人，不仅人长得美，心还玲珑多智，是个万里挑一的女子，曹航之虽枉死，但能有这样的女儿，也算弥补了人生的部分遗憾。
吃饭时，三个人约好了似的，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钱伯伯不无感慨地说了句:
“府里有了曹姑娘这个手艺精湛的大厨，我这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该回归岗位喽～～哈哈……”
吃罢饭，我回到书房，继续翻阅《国资年鉴》。
曹航之一案，因为定国公王野的接手，所有可以证明曹航之清白的证据，都落入了王野之手。
如今做贼心虚的王野，出兵镇守州牧府，防止任何人出入。他位高权重，不仅有镇守一方的定国公身份，还是皇上的亲叔伯，连皇上都要礼让他三分，我现在根本没有进入州牧府获得可以证明曹航之清白的权利。
所以，曹航之这个案子，我只能暂时搁置。
不过，好在通过我的不懈努力，皇上答应了我的要求，所以虽然现在还无法还曹航之清白，但曹航之身上背负的“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罪名，很快就会被洗清。
他的家人，再也不用背负“奸臣家眷”的恶名，被人人喊打了。
我准备去找司马信。
司马信也是提刑官，不过，大宋的提刑官在不同辖区任职，并不像大理寺的官员一样统一管理，所以我要去他任职的地方找他。
司马信任职的地方是虞城，与京城隔了一座城，他是我在查十年前的一桩旧案时认识的，也是因为在那桩旧案中，因他不畏艰险，刚正不阿，我们成了至交好友。
裕城不仅与京城毗邻，还是大宋仅次于京城的第二大城市，各路门派、官绅、货商汇聚之地，从他那里，或许能得到另外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到了司马信借住的客栈，没见到他，据店小二说，他去了城北云起镇的柳河巷查案。
谢过店小二，我租了匹马，向城北赶去。
多年的查案经历，让我养成了急躁的性格，做事雷厉风行，分秒必争。而且，我向来不喜欠人情，既对他有所求，自是是要为他做些什么，以尽心意。
刚走上通向云起镇的官道，道两旁茂密的树丛中便传出一阵异动，被人暗杀过数次的我心上一紧，勒转马头就要逃。
三十六计，明哲保身方为上策，尤其是对我这种不仅体质弱，还一点功夫都不会的人而言。
之前那些接二连三的暗杀，已经前前后后让我损失了包括李忠在内，二十六个护卫，每一个人，都是我亲手埋葬的。
他们的名字，长相，如刻在我脸上的刀疤，刻骨铭心，此生都无法抹除。
冒险收编被扣上谋反罪名的襄阳王手下、武功深不可测的杀手凌风，就是为了不重蹈覆辙——我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个人为我而死。
刚调转马头，一阵疾风便迎面扑来，带着暗器破风的“咻咻”声，我心道不好，立即翻身下马。
被暗杀过这么多次，多少练出了一些躲避的方法，但毕竟比不得真正会功夫的，找不准方向力道，虽翻下了马，却“普通”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刚落地，一声哀啸响彻天际，马被人劈成两半，如瀑的血水兜头而下，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淋湿了我整个身子。
“啊——！！！”这从未见过的惊悚场面，吓得我连逃跑都没有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咔嚓……咔嚓……咔嚓……”
树木断裂的声音如点燃了导火线的爆竹，接连不断地响起，循声，我转过身，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参天大树迎面砸下，我却腿脚发软，动不了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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