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此情无计可消除
萱姨的话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且不说遇见同进会的人警察怎么可能放过，单说萱姨讲的这件事，本是与我爹如何相识，我听来一直觉得大概是她被抓了，我爹在警察局遇到了她，把她救下的。
她怎么可能不被抓呢？
萱姨见我一脸疑惑，叹了口气：“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花光力气跟勇气想要救的，我以为被我害了八成困在狱中的，让我好一阵担心内疚的那个人，是你爹。”
啊？我爹？我爹看见警察为什么要跑？
我爹此时却双眼紧闭，唇边带笑，我严重怀疑他是在装睡。
虽然我一直聚精会神听萱姨讲故事，可我能感受到我爹偶尔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欢快了。
我爹为什么跑，跟警察说了些什么，他大概是不会告诉我们了，想说的话不待问他自然会说。
我悄声跟萱姨道：“我爹惯会捉弄人的。”
萱姨很是赞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俩不会以为这个音量我听不到吧？”我爹咳了咳，好像是被笑呛到了，“瓮中捉鳖？你怎么能把自己说的这么难听呢？”
萱姨不理，只是问我：“跟我走吧？你若是怕，我就陪你。现在已经很晚了，让你爹好好睡一觉吧。”
“萱姨，就留我在这吧！我睡觉很老实的，保证不会在床上乱滚，也不会把被子踢掉。”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萱姨：“难得我爹爹有时间，平时他都没空理我的，我更是不敢打扰他。”
萱姨听我说得恳切，只嘱咐我不要碰到我爹的伤口，又把毯子给留下了。
“你不怕我跟婉婉说些什么了？”
“你要说早说了。”萱姨嘴上虽犟着，身形委实不动了。
“那不一定。以前是没时间，婉婉也小，说了也听不懂。如今倒觉得也是时候……”
“叶见森你想干什么？”
“我口渴。”
见萱姨语气虽淡脸色却红，我怯怯地说：“我也是。”
萱姨拿来一杯水，我沾了沾嘴唇就赶紧钻进了被窝。
我爹却一副大爷模样：“喂我。”
萱姨也不理，放下杯子，要把我爹扶起，我爹双手拉紧被子：“不行，我冷。”
“冷什么冷！？刚才说热的是哪个？！”
“真的冷！婉婉起身我就感受到一股寒气！不信你摸，我手冰凉！你冷不冷？”
萱姨看着伸到她眼前的那只手，愣了愣：“再盖床被子，压死你。”
最后还是被我爹烦得不行，只把他的头垫高了些，拿勺子敷衍着喂了他两口。
都怪我爹戏太好了，口渴而已，演得跟耍酒疯一样，一直嚷嚷。
“还要怎样？”
“啊，我困了，我要睡了。你守着我。”
“楼上现在都是你的心腹，我回房守着最好。”
萱姨的床摆在楼梯下的位置。
为着夜里不打扰她休息，晚膳过后棠镜庄园早早就都歇下了，尤其是不许上楼。哪怕是爹回来小住，除非是军政大事，任何人不许上楼通传。
“等我睡着就好。一会儿就好。”
萱姨关了灯，窗外的月光洒进床前，我也乖乖闭上了眼睛，不知何时睡着的，也不知何时萱姨离开的。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先是睁眼看了看，我还是躺在床上的，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着昨晚夸下了海口，说自己睡觉老实，果然没有丢脸。
不过坐起来才发现，夸自己夸早了。
这屋内的摆设，明明是客房的。
我是什么时候被挪到这屋的？
“睡好了？”师父坐在窗边看着厚厚一沓文件，头也没抬的问我。
“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不知是第几次从床尾转到床头的时候。”
那……为何我现在又是头朝着床尾……
“我爹呢？”打扰了他一晚，他一定没睡好吧。
“你爹回书房睡去了。听说找人给你在床边放了椅子，也是难得的有心了。”
“师父，您知不知道昨天你走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昨晚，我爹和萱姨给我讲了很多他们的故事……”
“叶绘婉，你猜我这么早就来你房间，等你起床是为什么呢？”
不怕师父凶，就怕师父笑。师父现在笑眯眯的看着我，一准没好事。
“听说你昨晚，不，是昨天，好像什么课业都没做。师父再看完一页报告就忙完了，今天给你好好补补课。先去吃饭，我想想咱们今天从哪开始讲起。”
唉，好像一切又恢复成原样。
慢吞吞地出了房间，走在这空荡荡的长廊，走过我爹的书房，下了楼梯，走过萱姨的门口。然后走到餐厅，入座之后立刻有人上前问吃什么饭，喝什么汤。
这样的生活，幸福，当然是幸福，与那些饱受战火之苦朝不保夕的人家相比，我该是幸福的。
可是，我喜欢我爹跟萱姨在一起时的感觉。
虽然萱姨总恼，我爹总闹，但我反而觉得那时气氛很轻松，我可以笑。虽然不是一家三口，可是有家人的感觉。
就像傍晚窝在温暖的厨房吃一碗热乎乎的云吞，里面放一点胡椒，吃下去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而不要现在这样，每个人都对我好，却只是，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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