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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陈贵妃从袖中拿出帕子为她擦去眼泪,又将人带进屋中,唤来玉雪将炭火烧得更旺,“傻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本宫岂会陷你于不义?”

        棠梨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她稳住心神后思索着要如何开口解释这复杂又沉重的真相,再三斟酌后又是一声长叹,“娘娘,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既然现在理不清头绪就不必勉强,你若不愿全部告诉本宫也无妨,”陈贵妃为她斟了盏茶推到面前,“本宫虽只听了个大概但也心中有数,既然国君选择将你送来必是有万全之策,本宫会当做毫不知情为你隐瞒,你日后要慎之再慎,万一今天听到对话的人是太子你可想过后果?”

        茶水入喉却品不出其中滋味,现在想来真是后怕,就如陈贵妃所言,如果梁司宴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又当如何呢。且不说自己能否应对的来,怕是函国都要深受牵连,那她还谈何为父母沉冤昭雪?

        思绪千折万绕,犹如外头又开始落雪的天,世事变幻无常难以预料,从前步步谨慎到如今却差点让多年努力付诸东流,是她大意了。

        “好了,这件事先不提,本宫此番前来是有别的要事和你说的。”陈贵妃的脸色变得极为严肃,亲自把门关上后还不忘将声音再压低了几分。

        “四月十七是先皇后赫连氏的忌日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棠梨点头,她从前不过问没有关系,但现在既身为太子妃又岂会不记得?况且往年每到先后忌日景康帝都会亲自前往皇陵祭拜,宫中更是自上至下都要效仿。棠梨还一直感慨景康帝对先后一往情深,十分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陛下今年竟是要停掉祭拜仪式,不仅他不打算去皇陵,更是下令宫中不得准备相关事宜,谁都不准去皇陵。”

        “啊?”棠梨讶然,但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姜月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是因为姜皇后?”

        陈贵妃亦是不解,“其实还有三个多月,陛下也只是先同本宫说了这件事,至于他是受了谁的影响又或者是自己的决定也不清楚。本宫立刻赶来是想让你提前和太子说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要之后得知的时候情绪失控和陛下大吵。”

        先后赫连氏是梁司宴的生母,八年前对外宣称因病去世,但其中真相如何也无人知晓,棠梨之所以会觉得这件事古怪也是因为那段时间梁司宴总是愁眉不展,而且他的性情也是在那时逐渐改变的。

        棠梨十分为难,她清楚先皇后在梁司宴心中的分量,景康帝这种行为无疑会惹得他心生不满,甚至在质问过后还会有怨恨。

        “殿下在书房,我现在就去和他说吧。”只祈祷梁司宴再生气也不要牵连到她。

        在棠梨转身要走时陈贵妃又突然叫住她,“所以荀御史是你的父亲?”

        有一瞬棠梨觉得时间就此静止了,是或不是的回答多么简单,可张了张口她竟是没有说出话来,最终只微一点头算做承认。

        “这些年太难为你了。”陈贵妃又对着她微微一笑以示慰藉。

        梁司宴的书房棠梨在还是公主的时候就来过多次,她曾缠着他学书法,起初梁司宴认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所以不愿意教,哪知她丝毫没有放弃,更是不请自来日日勤勉,未有一天落下。

        今天是她第一次以太子妃的身份踏进这里,心境有些许不同,而即将要说的事情也可能让梁司宴大发雷霆。

        “世子走了?”他听到来人动静并没有抬头,手上笔走如飞挥洒肆意。

        “走了,贵妃刚才来过,和我说了件事,希望我能代为转达,”棠梨不欲同他周旋,直接开门见山道,“和母后有关。”

        闻言梁司宴顿了顿,而后搁笔抬头,“什么事?”

        等棠梨转述完房里静了好一阵,她从余光中觑一眼梁司宴,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阴郁之色,只不过神色寂然转瞬又变得释怀。

        隆运二十年先皇后赫连氏薨逝,梁司宴始终记得母后暴毙的第二日,景康帝在她的遗体前声泪俱下、悲痛欲绝,那样子伤心的仿佛就要随她而去。

        可不知为何,当时的梁司宴冷静得仿佛失去母亲的不是他而是别人,只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父皇的装模作样,他只一眼就看出这个痛不欲生的皇帝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更是在自己被景康帝斥责冷漠绝情、忤逆不孝的时候无动于衷,而这位哀戚不已的皇帝与儿子平淡无波的双眸对上,反倒是自己先心虚地别过脸。

        不知怎的,景康帝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与他所知的三皇子不同,那冷淡的眼神如同蛇蝎将他看穿。装作的悲伤过度在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面前无所遁形,一时间的不知所措和心中愧疚在那段时日将景康帝压得喘不过气,竟是不敢面对这个刚刚丧母的儿子。

        既有愧疚便有补偿,梁司宴在景康帝心中本就是成为太子的最合适人选,于是在国丧之后就下了一道圣旨,封嫡长子梁司宴为东宫太子

        “到底是人心难测,世间好物不坚牢,纵使深爱过有亏欠,也都是昙花一现难以长久。”往事倒影如潮,片刻后他也不过这样说道。

        棠梨将目光落在案几的纸上,他的字遒劲有力挥洒大气,一如当初见到的那卷他仿写的《快雪时晴帖》,墨水晕在皮纸上绘成矢志不渝四个大字,但此刻看来竟有几分讽刺。

        就连她一个外人都深觉无奈,又何况是梁司宴。

        天下谁人不知景康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在其去世后无不做伤心状,旁人都道他们情深似海不隔阴阳,眼下戏做足了也演够了,难不成还要惦记一辈子?

        姜月身为先皇后的外甥女,两人长相上也有几分相似,五年前入宫时宫里人还说是陛下忘不掉先皇后,这才又让姜月入宫做了继后以解思念之苦。那其中几分真几分假,除了景康帝自己谁又知道呢?

        且看时至今日,又是另一番情形了。宫中姜后当道,专擅圣宠,独断横行,除了外貌哪有半点先皇后的样子,不照样是深受雨露吗?

        “殿下,世事向来如此,行路难不在山水,唯在人情反覆间,”棠梨走到他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袖子温声相劝,“皇陵我陪你去。”

        “父皇既然不准任何人去皇陵,那我们这就是违令之举,若是触怒天颜恐受重罚,如此你还愿意陪我去吗?”梁司宴看向她的目光幽深,稠云浓雾间似有诸般变数,再细细品味竟还带着几分不确定。

        是怕她不愿吗?

        棠梨浅笑着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而恳切,一如今日中午梁司宴对她说话时的那般真挚。

        她的手仍旧微凉,但梁司宴将其反握在掌中却是感到一丝暖意消解了心中悲戚。

        大约是觉得这件事已有了应对的决定,梁司宴又问:“世子和你说什么了?”

        “下个月世子就要启程归国,他无非就是让我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失了分寸。这样总是一丝不苟将规矩看得比命还重的人,能和我说的也就这些了。”

        “肃卿这些年在梁朝确实时刻注意着规矩礼节,就是有心之人刻意挑错都未必能拿这个来对他有微词,”梁司宴不由回想起十年间他与棠梨棠肃一起的日子,“倒是你对别人都是乖巧懂事,唯独见了我非但没个正形,还天天和书音一起哥哥长哥哥短的没完没了。”

        “殿下,”棠梨皱起眉头,“都说成婚之后人就会变,你以前还说我是见了你不怕生,现在我怎么听着是在嫌我烦呢?”

        “有时候是挺烦的,而你还很记仇,”他这样子是要细细说道,“就说有一次教你练箭吧,不过是险些让箭镞划伤了你的脸,就气得一个月不同我说话,反是去找了二哥,真没良心。”

        棠梨面露惊讶,随后忍着笑问:“殿下,到底是谁记仇啊?再说是你箭术不行我才去找二皇子的,想着学成以后再来教你。而且什么叫不过箭镞划伤脸,那可是要破相的,换了别的姑娘家谁会不急不气?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

        “我总是会娶你的呀,”梁司宴抬手拨开她额间的一缕碎发,眉骨处根本寻不到一丝疤痕,“虽然你以前有那么点烦,但我也喜欢。”

        因为有她,才让自己的生活多了些人情味。

        自先皇后离世,大家都觉得梁司宴脾气变得古怪起来,不近人情倒也罢了,小小年纪行为处事就颇有种冷心寡情地说一不二,看着是有几分做储君的天赋,但也都怕他这样到了日后成为浑身是刺的一个人。

        宫中其余几位皇子对他也都是敬而远之,一是碍于他的身份已经成了太子,二是不知该如何与这位性情大变的手足相处。阖宫上下除了书音敢和他说笑,也就只有棠梨还和以前一样总围着他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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