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二虎竞食
天高云淡，一碧如洗。
陆羡邀请了郡内的重要官员和士族成员们聚在郊外，饮酒吟诗。
将酒樽端起至唇边，蒯良一边低头将酒水饮下，一边眯起眼睛朝陆羡的方向看去。清凉的酒水自喉咙顺流而下，落入腹中升腾起一阵焦躁的火焰。
前几天，他安排在南市施工的人回禀，说曾在那里看到过陆羡的身影。当时，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很可能败露的蒯钧，并不害怕。他深信荆州蒯氏的身份能够为自己提供庇护，而他也做好了与陆羡对峙的准备。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府衙内却毫无风声，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种离奇的寂静反而令蒯钧内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虽然他打心底瞧不起这个所谓的“女谋士”，但对于那在徐州作战的江东小霸王，他还是十分惧怕的。
她究竟想做什么？
正在蒯钧暗自揣测的时候，陆羡看着台下众人，举杯笑着说道，“这一次的兴商建市，多亏了众位。”说着，她朝众人敬了敬酒，然后颇为豪爽地一饮而尽。
众人都纷纷附和，赞叹着陆羡的计划。
面对众人的吹嘘和客套，陆羡不置可否。她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南市与北市的建造就将结束，这两个新建的市集，对于我荆州的商业发展极为重要，我此次邀请你们来此，正是要在众位之中，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管理市集。”
这话就像一道惊雷，顿时激起了台下众人的阵阵议论。
能在荆州担任要员的个个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这管理市场是个肥的流油的好差事。他们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眼神却不住地往蒯钧身上瞟去。
“这建造南市北市的差事不是交给蒯钧了吗？”一个身宽体胖的官员朝身旁青色朝服的官员说道。
“哎呀，这建造和管理是两项差事，分给不同的人，有什么好奇怪的。”那青衣官员瞥眼看着面色铁青的蒯钧，”不过东西市集是蒯钧在管，如今陆军师没有直接将南北市集的管理交给蒯钧，怕不是。。。”
“你是说蒯钧得罪了陆军师？”
听到这话，青衣官员立马噤声，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继续道“子木，慎言，你这话要是被蒯钧听到，那可不得了。”
“这有什么的，他荆州蒯氏说着好听，其实连个会武的没有，都是一帮身娇体弱的废物文人。我怕他个屁！”肥胖的官员斜眼瞥了蒯钧一眼，脸上尽是轻蔑的神色。
坐在台上的陆羡注意到了他们二人的交谈，这位来自荆州黄氏的校尉黄魄，正是她本次计划的重要棋子之一。眼见事情朝着她预想的方向进行，陆羡垂眸掩去眼中的讥讽，从容地为自己斟了杯酒。
“军师！”被众人肆意打探目光包围的蒯钧，忍不住开口道，“我愿承担管理南北市集的任务！”
他内心隐约猜测到陆羡发现了他私下买卖摊位之事，但仗着蒯氏的出身，也出于对这块肥肉的垂涎，他仍打算冒着风险将这肥差握在手中。
“军师！蒯县丞要管理东西市，事务繁忙，不如让我来管理南北市，替他分担。”
上钩了！
陆羡心中暗喜，面上却装出一幅为难的模样，“哦？黄校尉也想管理此事？这。。。”
“军师！黄校尉是一介粗人，并不通商贸之事，还是交给我比较稳妥。”见陆羡面露犹豫，蒯钧顿时急躁起来，他猛地从案几上起身，看也不看对他怒目而视的黄魄，径直来到陆羡面前。
“你！”黄魄在众目睽睽之前受辱，气急之下便想拔刀，好在被身旁的官员们按下。
而这混乱的局面，正是陆羡想看到的。
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荆州士族也远不是铁板一块嘛。陆羡心中想到。
黄承彦推荐蔡瑁、与庞统的谈话和蒯钧的阳奉阴违，令她意识到荆州士族力量的强大，如今她打算发展商业、推行科举，势必会遭到整个荆州士族的反对。因此，她便打算借这个南北市的机会，挑起他们内部的斗争。
见蒯钧因黄魄的不断辱骂，气得转过身去想要与他缠斗。陆羡不慌不忙地举起酒樽，庆祝着本次胜利。
杂乱无序的聚会结束之后，陆羡回到了府衙，继续处理着手头的公务。
“军师。”就在她刚放下手中的毛笔时，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一身戎装的吕蒙昂首阔步进入屋内。
“是子明啊。”
“拜见军师。”吕蒙抱拳行礼道，“幸不辱命，我已经将这一带的山贼都清剿完毕。”
“哦？”陆羡惊喜地抬眉，“这么快？”
“是。”吕蒙平静的脸上透出几抹得意，“那些山贼虽然彪悍狡猾，但全然敌不过我军。再加上他们首领已死，击败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好。子明领兵有方啊。”陆羡点头夸赞道。“既然山贼已清，那科举之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科举？”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的吕蒙显然有些懵，他嘴唇微张，侧着头疑惑地看着陆羡。
“开科取士。”陆羡笑着解释道，“我想通过统一的考试，公平公正地选拔人才。”说完，陆羡特意顿了顿，加重语气补充道：“不论出身。”
“不论出身？”听到这个消息，吕蒙顿时瞪大了双眼。寒门出身的他，自然明白这背后的含义。
见吕蒙由不解变为惊讶又变为激动，陆羡说道：“是，而且我想让你来组织第一次开科取士。”
庞统是庞德公从子，张昭也来自江东张氏，让他们来负责科举，难免会受家族掣肘。眼前出身低微的吕蒙显然是此时最佳的选择。
面对从天而降的重任，吕蒙理智地压下心中的狂喜，苦涩地推拒道：“我职位低微，又家境贫寒，怕是担不起这项重任。”
见他神色低落，陆羡走到吕蒙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子明不必自谦，你德才兼备，又除贼有功，我会向主公表明你的功绩，升你为横野中郎将。”
听到这话，吕蒙瞬间惊喜地抬头，“多谢军师！”
“嗯，这几日你便呆在府衙内，我将科举细则与安排详细地告知你。待科举事毕，我会另外给你赏赐。”
“是！”
初冬将至，散发着丰收气息的秋风也带上了一丝阴郁的寒。
经过一两个月的准备，荆州江夏郡第一届科举考试终于算是拉开了帷幕。
虽然碍于时间紧，任务重，这次考试的参加人数并不多，但好在人杰地灵的荆州才子车载斗量。经过一场遴选，零零散散的也有那么几个人获得了佳绩。
陆羡和王朗顶着四只熊猫眼，欣喜地看着正在排队入职的新人们。
“王太守，这次多谢你了。”
因为陆羡对于汉代文人学习的课本内容不是很熟悉，在准备试卷的时候，便将已经成为江夏太守的王朗拉来一起出卷子。二人不断地出出改改，连着忙活了好几天，才终于在最后期限内，将几十张卷子誊录完毕，交给了吕蒙。
说来也好笑，原本陆羡以为王朗出于对士族阶级的维护，会拒绝她的求助，可显然，他对“出卷子考察别人”的兴趣完全盖过了对科举的警惕，整个过程中，兴致极高，甚至在考试结束之后，还主动提出帮忙批改。
“陆军师客气了。”王朗抚着长须，神采风扬地看着自己招来的才子，眸中尽是得意之色。
正在他们二人交谈之时，却听见一道男声阴阳怪气地说道：“陆军师可真是春风得意。”
陆羡转头看去，蒯钧正一脸阴沉地盯着她。
前些日子，蒯钧为了争夺南北市的管理权，自掏腰包地请了多名工人，日夜赶工才将集市按期建立完毕。可直到他击退黄魄，才发现他得到的不过是辅助管理的权力罢了，南北市的真正的管理人，早已被陆羡内定为了吕蒙。
而且，他对东市与西市的控制权，也在他醉心于和黄魄的争斗时，被一步步架空。等他回过神来，那些摊位的管理，早已被一个新来的无名小辈抢走。
正当他破口大骂时，却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个人是通过“科举”选拔，被陆羡亲自任命的。
这下，他彻底晕了。直到细细问过“科举”的含义之后，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一切，就是陆羡给他，给整个蒯家，乃至给整个荆州士族做的局！
意识到自己被当成猴耍的蒯钧怒火中烧，他不再顾及身份，只想狠狠的教训陆羡一番。可当真正站在陆羡面前，看着面前这位孙策钦定的荆州管理者时，他不得不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只恶狠狠地盯着她。
看到蒯钧这副模样，陆羡自然明白过来他已经发现自己被架空了。陆羡从容地一笑，“多谢夸奖。接下来，麻烦蒯县丞好好教导这些新人了。”
蒯钧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陆羡，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自然。”
(https://www.uuubqg.cc/68508_68508750/40780774.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