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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触动


  自从亦臣说我是将军夫人的远房亲戚后,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这些虞城人都蔫儿坏,别说奉承我了,逮着机会就欺负我!

  这都是什么事?难道不应该好吃好喝供着我,指望我在忆良面前说他们的好话吗?

  其中一些人闹得实在太过分了,有一次我被推到泥坑里,还有一次打猎时我被人故意引到无人处,险些丧身熊口!

  这让人怎么忍?

  于是我跟其中几个人打了好几场架,有输有赢。有一回闹大了,几十个人围在旁边看我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少年郎跟虎背熊腰的大汉单挑,还下了赌注。有两个人赌我赢,其他人都赌我输,于是来了更多人想看这两个人怎么赔掉裤子。

  我力气虽然没有对方大,但我身形小,比他轻啊!打了好一阵子,他已经气喘吁吁了,我还活蹦乱跳的。

  这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一巴掌把我拍进泥地里的。

  好死不死,人太多,把那个黑脸大汉引过来了。

  “又是你!”他一见我就吹胡子瞪眼睛:“你哪天能不惹事?我一定要禀告将军,让他把你遣回去!”

  于是他一手抓着对方,一手抓着我,把我们两个摁到了忆良面前。

  亦臣那厮自然也在的。

  第二回见到这种情况,他们已经不像第一回那么惊讶了。

  黑脸大汉向忆良告状,说我最近成日生事,四处挑衅,要忆良开除我。忆良原本脸色淡淡的,听完眉头都要皱到一起去了;亦臣则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

  “你以后就跟着我,不许乱跑。”忆良冷冷地说。

  “将军难道不处罚他吗?!”黑脸大汉震惊地问:“即便他是夫人的远房亲戚,也不能乱了军规啊!”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将军自然有他的打算,你跟着将军多久了?将军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亦臣从一旁插嘴道:“你放心吧,将军心里有数。”

  黑脸大汉这才放下心来,又指着那个跟我打架的汉子:“那他……”

  “你看着办吧,这点小事也要来问将军。”亦臣几乎包揽了所有该忆良说的话,仿佛他是忆良肚子里的虫子似的。

  “属下明白了。”黑脸大汉应道,揪着那人走远了。

  我膝盖早跪疼了,一咕噜爬起来,一抬头就望见忆良瞪着我。

  亦臣看了看忆良,又看了看我,幸灾乐祸地说:“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说完他就跑了。

  总会找个机会揍他一顿的,我气愤地想,要不是他,我哪能有这几天的遭遇?我早该躺在虞城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了!

  营帐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了,看着忆良越来越黑的脸色,我莫名地心慌。

  加上他又不说话,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我忍不住想逃。

  就在我拔腿之前,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叹气,眉头就松下来了,我也顿时心安不少。

  “这几天时常见不到你的踪影,你都是跟人打架去了?”他用爹一样的语气质问我。

  真当自己有多老成啊!

  我故意气他:“是啊,大概跟十多个人打了架吧,赢了八个,输了七个。今天这个眼看着就快赢了,被人搅黄了,要害我分不到钱了。”

  “你还敢赌钱!”他果然生气了。

  “又不是我起的头。”我理直气壮:“别人要给钱,我凭什么不拿?”

  “你……”他一时语塞,脸又凝重起来了,瞪了我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转向别处,不想再看到我似的:“以后不许去离我十步以外的地方。”

  我倒无所谓,先前他不许我离他太近,我揪不到他和亦臣的小辫子;以后离他十步以内,他们两个眉来眼去都在我眼底,我并没有什么损失。

  何况这样一来,一定没人敢找我麻烦了,我何乐而不为呢?

  过了好一阵子,大概是看我实在没有反省的意思,忆良又叹了一回气,语气柔和得很勉强:“没受伤罢?你毕竟是个女子……”

  我心想我每天都偷偷跑到他营帐里睡觉,他居然还问这种问题,实在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那也难怪,人家眼里只有亦臣啊。

  于是我冷冷一笑,道:“先前你把我扔在一旁不管,我要回去也不许,现在倒想起来关心我了?不用你关心!以后我会在你身后寸步不离的!”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要酸掉牙了,好可怕,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的?

  我偷偷看了忆良一眼,却见他别过脸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那以后,忆良当真让我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我才发现亦臣并不时时跟在他身边,他是主薄,并不善武,忆良骑着马到处跑时,他时常是在营地里待着的。

  但每次我们出门,只要我回头,他的视线都热切地黏在忆良背上。

  喂,我这个正室还在呢,能不能收敛点儿啊!我心里暗自腹诽。

  直到在会云山同忆良一起打猎,我才发现他素日里全在撒谎。

  什么我已经很不错了,什么看不出来我这么厉害,呸!他一举起弓,整个人眼神都不一样了;就算弓不在手里,追逐猎物时,那速度和身手,我真是累死马也追不上。

  我想世上应当没有别的人比他更利落了,仿佛是极其随意地抽出箭来搭在弓弦上,不经思考便松了手,却百发百中,盯上的猎物没一个能逃脱。

  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前怎么那么大的勇气敢找他比试。这个人太坏了,要不是亲自跟来看到了,我少不得要得意洋洋一辈子,却不知道自己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幼稚的笑话。

  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忆良有多好看,可当我好不容易跟上他,一抬头看见他微微侧着脸,睫毛被阳光染成金色,唇际抿成毫无波澜的一条线,透出与平日的古板全然不同的刚毅,突然觉得他好看极了。

  在京中,绝不会有人将忆良归于俊美之人,皱眉君和凤初那种才是;可就在这一瞬间,我对于俊美的理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几天的怨恨和愤怒也突然间消解了,他先前种种都变得可以原谅。

  毕竟我的脚已经不那么疼了,现在想想,不就是多走了点路么,多大点事!

  我开始学着他的样子。

  也是很奇妙,我先前从未注意过他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将军和士兵能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粗粗壮壮的,拿着一样的武器,反反复复地操练同样的动作,拿着蠢笨的武器一点也不优雅飘逸。

  可当我模仿起他来,耳熟能详的一切就全然不同了。

  他静止不动时比旁人更沉稳,动起来却又更轻盈,连站姿都比旁人更挺拔。同样的动作别人做来丝毫看头都没有,他却能叫人挪不开眼,忍不住想要怎么样才能做得和他一样流畅。

  他不能更高或更矮,肩膀不能更宽或更窄,手臂也不能更长或更短。

  一切都刚刚好。

  欸,连策马狂奔的英姿都比任何别的人更飒爽,天生就该是一个驰骋于战场的战士。

  我忍不住要想他是怎样英勇威风地同那些蛮子战斗,斩蛮子于剑下。若是他什么时候再上战场,带上我一起就好了,可以看个够。

  忆良有时候是呆了些,可他并不傻,很快就注意到我在模仿他。

  “女子不适合这样的路数,”他说:“若你真心要学,我教你。”

  我原以为他要阻止我,要我本本分分地做一只花瓶一样的将军夫人,哪知他竟然亲自提出要教我,我怎么可能不接受呢?何况他还得说得如此深入我心。

  我自己也发现了——我手太短,个子不够高,力气不如他大,又不像他从小习武下盘那么稳,他能做到的,我几乎没有可有做到的。

  于是他带着其他人去操练时,我便自己待在安全的地方反反复复练着几个同样的动作。

  以前在练兵场时,只是看别人这样做都觉得无聊,可自己做起来却丝毫不觉得枯燥。

  忆良给我削了一只木剑,又给我扎了个稻草人,叫我只管对着稻草人练习。

  有时候会突然想不明白自己本来是要捉他和亦臣的奸|情的,怎么就砍起稻草人来了;可却并不讨厌这件事,反而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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