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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纸飞机能飞多远呢


林嘉树将车停在一家桌球室门口。

        这家桌球室开在本市数一数二的名牌高中旁,是他和周渊在这里读书时放学后常来玩一局的地方。

        推开门,周渊正在里面坐着抽烟,看到他,便笑着站起,“来得正好,等你开球呢。”

        林嘉树轻车熟路地拿起球杆,“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找我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老头子忽然抽疯让我回去吃饭,我不想那么早过去,来找你透口气。”

        “还小啊,为了不回家躲到这里来。”

        周渊皱着眉头,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切,那老头子要说什么,我不用回去也知道。还不就是让我给他汇报工作,然后说做什么决策都要先问过他的意见,要不就是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立室了,谁谁家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谁谁家的女儿又毕业了,呵全tm老一套。”

        他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扶了扶镜框,抬头笑看着林嘉树。

        “我跟你可不同,从小到大他就让我把你当成表率,什么事都让我跟你学,有事没事儿就让我跟在你屁股后面转,也就是林伯伯没点头,不然你现在早成他干儿子了我呢,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扶不墙上的烂泥不过也就一点他不让我跟你学,就是不去继承林伯伯的家业,跑去教书,到现在也不结婚。”

        林嘉树用巧克擦了擦杆头,不以为然地淡笑道,“都是成年人了,还不能独立生活吗?”

        “我看你就是被你爸妈那事儿给膈应着了,以我们的身家财产,这些个老头子在外面养个小的,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和林伯伯闹得这么僵,不是拱手把财产让给那个外面的野种了”

        “我不想说我父母的事。”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就说你吧可真是搞不懂你,从读书起到你现在教书,这学校里上到女老师下到女学生,跟你表白的女的没上千也成百了吧,这么大魅力,怎么也不见你正经谈场恋爱,总是独来独往干什么?”

        “怎么?一会儿你爸要向你催婚,所以你就先跑来烦我?”

        林嘉树躬下身,姿势标准地一杆入袋,他神色不动,依然身姿如鹤。

        “我是替林伯伯劝你,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说以我们的资本,这申市的美女还不够你挑吗?就算不想这么早结婚,玩玩也无妨。我周围的朋友可没一个像你似的,不烟不酒,宁愿去健身房也不出来玩,每天作息比大学里那些老教授还规律,这么清心寡欲,你修仙啊”

        林嘉树把黑八放到置球点,“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我要更像我爸的儿子。”

        周渊痞笑道,“那还不快叫哥。”

        “我怕你受不起。”

        说罢,又打进一球,周渊知道他的球技水平,干脆坐下喝水。

        只见林嘉树眼神专注,头微侧着计算球杆与手下球的弧度折线,看他打球真是一种享受,但周渊今天并不是来欣赏他的精妙技术,而是有问题要求证。

        于是试探着继续话题,“你那天忽然叫我去酒吧,我还以为你这是开窍了,转性子开始游戏人生了呢,结果是去见小草莓诶,你说咱们跟她多少年没见了?那姑娘可真是和原来大不一样了,对吧?我看到她时真没认出来。”

        林嘉树专注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晃神,一会儿才应。

        “嗯。”

        “我记得好像就是高三那年吧,当时学校说有个什么鬼公益项目,暑假的时候去山村的中学支教,还是跟国外一个大学合作的,回来以后可以给我们一个公益项目的证明反正当时你是因为父母在家吵架的厉害,就报名去了。我爸呢,听说这种志愿者项目对以后申请国外名校有好处,也非要我跟你一起去,结果可把我坑惨了,那地儿可真是鸟不拉屎啊,连网都没有,幸亏带了游戏机”

        “你还好意思说,你去那儿是教别人还是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跑出去不见人,就是躲在寝室里睡觉。”

        “呵,小爷我能在那儿老老实实待那么多天就不不错了,都跟你似的,孔夫子在世,搁那儿普渡众生呢?都是些小屁孩,跟他们费那劲干什么?”

        铺垫了那么久,周渊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往李草莓身上引,“不过那姑娘,当时就挺与众不同的我记得我们跟她第一次见面,在课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就给你了个下马威,诶,她当时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什么你的名字真奇怪,像是获奖的树什么的?”

        不是的

        林嘉树在心中默默地想,她说的是“获得嘉奖的树”,而且那也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比周渊提早一天到,他把行李在学校安排的教师宿舍放好,就四处看熟悉环境,却在天台看到了令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有四个女生团团围着一个半蹲在地上的女生,嘻嘻哈哈地把垃圾往那个女生头上倒,那个女生虽竭力挣扎,却终究势单力薄,被压制住仍一声不吭。为首的女生更加得意,示意另外的女生把那个女生往天台边缘拖去。

        看着眼前无法无天的荒蛮景象,他忙出声阻止,“给我住手!”

        那些女生看有人来,刚刚还得意张狂的脸上立马变得慌张,像阴沟里的老鼠忽然看到阳光,何况来者是如此俊朗的翩翩白衣少年。

        她们纷纷捂住脸,如鸟兽散般四散奔逃,把那女生丢在原地。

        他上前扶住她,那时才十四岁的李草莓此刻被打得鼻尖唇角都流着血,头发也散乱着,校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模样十分狼狈,眼神却仍如小兽般凶猛。

        “你还好吧?”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们是谁?告诉我,我会帮你。”

        但李草莓什么也没说,径直推开他站起,将外套丢在地上,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她袖子里藏着什么东西,在发着银色的光亮。

        第二天上课时,他终于知道了她叫李草莓,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在课堂上,她挑衅地问他的名字,课上到一半便背着书包离开,下课后有老师告诉她,因为常常被欺负,所以她会背着书包到天台一个人读书,但成绩总是在班里名列前茅,还不忘鄙夷地加上一句,“她爸是个哑巴,她妈走了好多年了,家里很穷的,和其他人都搞不好关系,成绩再好有什么用。”

        林嘉树去天台找到她时,她正将课本一张张撕下来,叠成纸飞机往前扔。

        “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人躲在这里?你很聪明,你会有很好的前途。跟我走,只要在我的课堂,没有人敢欺负你。”

        李草莓甩开他的手,冷笑道,“呵?前途?就算我继续读书就会有吗?我家没有钱让我去读高中了,读不读都是那么一回事。”

        她说罢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刀,冷冷地看着他。

        “看到了吗?你不用帮我,我不是什么好人,那天你如果来晚一步,我会用它,把她们全都tong/死反正你不过就是一个支教老师,很快也会走的,劝你别管我的闲事。”

        她以为她的这番话会将他吓退,没想到他站在她面前,屹然如小松,目光依然清朗温和。

        在他听来,这番话就像一个长久孤独的小兽,下意识地拒绝所有的帮助与善意,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受伤时也倔强地不肯示弱,但那些伪装不过是求救的信号。

        她需要他的帮助。

        他捡起她脚下的一个纸飞机,放在她手中。

        “相信我,以后你会去到更远的地方,不要为了那些欺负你的人渣赔上你的未来。”

        然后他抬起她的手,轻轻握住她细弱的手腕,指引她将手里的飞机奋力往前一掷。

        天台忽然起风了,她看见手里的纸飞机在她手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飞出天台的栏杆,借着风力一直往前,一直飞到很远的地方。

        第二天,令其他老师和同学惊讶的事发生了,她按时来到教室,乖乖坐在位置上听课。他把她的座位调了上来,她会在他的课上举手回答问题,在他上课讲到朱自清的《背影》时,忽然落下泪来。

        他自小家境优渥,虽然也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以为钱能解决一切的地步,却是生平第一次,切切实实地体会到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于是他去找到了校长,提出想要出钱资助她,让她继续完成学业。

        没想到却换来对方轻蔑一笑,“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公子哥,就是喜欢异想天开。我们学校的这些孩子基本都是些留守儿童,他们的爸妈都不管他们学习了,不过是初中义务教育,送他们来混日子而已,这些孩子读完初中,好的也不过是去乡镇的大厂里打工,一辈子就这样了,学历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说罢他拿起一根烟抽起来,想了想,又讨好地对着他笑,一笑就露出排黄渍渍的烟牙,“不过,林公子,你要是真想做善事,不如把钱给我,我一定把钱用在学生身上。”

        饶是他当时再少年心思,也知道眼前人不可信。冷淡回了句,“不用。”转身就走。

        为了能帮她,他第一次主动给如今他无比鄙视的父亲打了电话。

        他的父亲为了能给外室名分,决定和他的母亲离婚,这段时间为了财产如何分割,昔日风度翩翩的大实业家和举止娴雅的名门闺秀不惜撕破脸皮,扯出陈年过往,摔碟碎碗,闹得不可开交。

        一日放学回家,他看着昂贵的珐琅花瓶碎片在客厅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散落一地,佣人们收拾时支支吾吾的表情,他就知道曾经他们费心教导他的礼仪谦逊,优雅风度,也都随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一起消逝了。

        一切在金钱面前都是如此□□裸,什么多年感情,真心付出,根本不值一提。但如果这些肮脏的金钱能换回那少女的前程,他愿意低头向那个此刻已站在他对立面的父亲求助。

        他等了很久,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你还有空去管那些山里的人上不上学?你妈妈乳腺癌复发了,我刚刚把她送去医院,司机已经在路上了,你快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来。”

        总是羸弱而隐忍的母亲,为了忍耐风流成性的丈夫憋闷得乳腺都出了问题,但终究没能挽回丈夫的心,反而变本加厉,连婚姻最后的体面与空壳也不肯给她。这次为了儿子的前途和身家,昔日逆来顺受的她不顾一切,撕破脸皮地与他奋力抗争,却因此旧疾复发,被送进医院抢救。

        为了尽快回家照顾母亲,他归心似箭,必须提前离开,但为了母亲的尊严和体面,他不能将真实原因告知,道别时,他将自己的电话写在纸上留给她,说自己一定会再回来。

        她没有追问他走的原因,只是牢牢将纸条攥在手心,勇敢而坚定地看着他,“如果你不再回来,我也会找你的。”

        他们没有拉钩约定,但彼此都以为能很快相见,没想到一别就是整整十年。

        “嚯,还以为你这次又是一杆清袋呢,看来我还有上场的机会啊。”

        忽然听见周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闻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红球停在了半道。

        将球杆搁在一边,想了想,他语气沉沉地开口,“当年我家出事,所以提前回了申市,我走的那段时间,学校那边草莓她没发生什么事吧?”

        周渊本来还笑嘻嘻的脸上顿时凝固住,“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

        那天在酒吧玩游戏时,她拨弄筛盅的表情,与他初见她时,她那藏刀的神色,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她想报复这个世界,又刻意隐藏的样子,像有一团烈火在眸中闪动。直觉告诉他,她似乎又在对他隐藏着什么。

        林嘉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缓缓道,“我后来又回去过一次,但她已经不在学校了,校长说有个远房亲戚把他们一家接走了,他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那里。”

        周渊装作神色自若地打球,却试探地问到到今晚他最想从对方嘴里确认的问题。

        “那,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和她联系过?”

        林嘉树摇摇头,“我给过她我的电话,但她从没打给我过。”

        周渊松了口气,手里的球杆扑了个空,脸上仍然挂着笑。

        “但你看到她现在过得不挺好吗,也跟我们一样名牌大学毕业了,说明她的远房亲戚对她不错,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啊”

        是啊

        如今她已出落成出挑少女,但他终究没有履行对她的承诺,没有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提供到帮助。是他亏欠她。

        林嘉树放下水杯,看向周渊,“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老问她的事?”

        “没什么吗,这不话赶话聊到这儿了吗。”

        林嘉树沉默半晌,忽然认真地对周渊道,“她是个好姑娘,你没事别去招惹。”

        “呵,看你这话说的,跟小爷我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色狼似的。”

        林嘉树走过去拿过他的球杆,“你不是吗?”

        看着对方顺利又打中一球,周渊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得意,银色镜框后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但是怎么办呢?已经招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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