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惩戒
半轮明月隐没在重重云层后，偶尔才散出微弱的光芒。
顾衍坐在寺庙的围墙上，时不时盯着后山某一片地方。
远远望去，三道人影如同三条蠕虫，在昏暗的草堆里穿行，顾衍面上没什么神情。
他没有困意，大多数时候在出神，想着那个吻。
他本该记得更多的，是舌尖的疼痛和血腥，然而过后时时回想的，却是她的柔软，温热，香甜，以及自己的心跳，伴随着的还有心虚——
他竟趁着她神识混沌，私自品尝到了这情窦初开的滋味。
心弦巨震，余音不止。
天色将明，远处传来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朝那处望去。
那三人已经从不再爬行，而是起身聚到一起，片刻后一齐往回走。
看来是找到了。
顾衍又坐了一阵，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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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拿到那个盒子的瞬间，犹如紧绷的弦瞬间松下来，差点喜极而泣。
她才回到房里没一会儿，就看到顾衍又出现房中，仿佛掐准了时机，看来她的直觉没错，顾衍一直在暗中盯着。
对顾衍的恐惧还未平息，在看到他无声出现的那一刻，又立即升至顶峰，二夫人甚至觉得，只穿着中衣在后山吹了一夜的风，都没有在顾衍面前让她感到胆寒。
“顾……顾公子，盒子……我已经找回来了。”二夫人发着抖将手里的木盒递出去。
顾衍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道：“就放在你房里，她已然怀疑你，明日定然会带人过来搜，你只要让她找到这个盒子就行。”
二夫人明白过来，这不仅是让她主动将把柄交出去，还要装作是被别人抓到的。
她面色惨败，却不敢拒绝：“是……我就放在枕头底下。”
“还有，”顾衍低头想了想，“今后轮到你去讨好她，不是作为婶母，而是一条忠诚温顺的狗。”
二夫人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不甘又害怕，讷讷不语。
“你若不愿……”顾衍没什么耐心地看向她，视线森冷。
二夫人顿时瑟缩道：“不是，我愿的！”
想到顾衍的深不可测，她丝毫不敢抗拒，只能盼着这尊阎罗能早些离开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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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往日卯时便起来，沐晴筱这一觉睡到了辰时。
醒来时身上已没了任何不适，她对昨夜发生的事一半清晰一半模糊，仿佛醉了一场。
她记得当时秦文策在与她说话，她察觉不对，猜出是二婶动的手脚，然后便有些模糊了，只知道顾衍来了，还有……他好像亲了她？
她坐在榻上，又凝神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巧不巧，竟想起了昨夜意乱神迷时，自己曾生出不如将错就错的心思，继而主动……
然而她身上没有任何不适，以她对那种事情的了解，定然是顾衍拒绝了。
…………
沐晴筱此时的心绪颇有些矛盾，说不清道不明的。
随即又忍不住愤愤地想，既然拒绝了，他为什么还要亲她？！
皱眉思索半晌，她叹了口气。
……罢了，可能是她日有所想夜有所梦。
今日下午就要回府，此时青黛和绿萝都在，沐晴筱洗漱完毕后，随意吃了些东西，就急忙问起昨夜的事，有没有查出是什么被动了手脚。
青黛道：“昨夜顾公子来了后，检查了茶水和香炉，最后确定是香炉的问题，他离开时还嘱咐奴婢保管好香炉。”
沐晴筱知道昨夜顾衍来过，但她有些不满，明明问的只是东西，青黛总提顾衍做什么。
青黛见她皱眉，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沐晴筱敛了神情，故作无事道：“香炉有什么问题？”
青黛将香炉拿过来，掀开炉盖，露出里面未燃尽的残料，道：“奴婢在查验前就猜测，能让姑娘无所察觉的东西，再联想发作的时辰，极可能是隐欢香，随后果然在这些残料里发现了，还好顾公子发现得早，立即将香炉浇灭了，不然就要烧没了。”
“……”又提他。
青黛毫无察觉，将残料拨了拨，示意沐晴筱看过来，道：“檀香是浅褐色的块状，隐欢香是粉白色的颗粒状，它在没燃烧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此时闻着无事，但合着任何一种香料烧起来，它的味道便藏了起来，叫人察觉不到，药效还比常见的媚药强，据说若是不及时解开，会让人彻夜难受，即使忍过去了，最后还影响女子生育。”
沐晴筱第一次听闻这种药，闻言有些讶然：“怎么解开？”
青黛顿时红了脸，支吾道：“自然是与男子……”
“？”那她是怎么回事。
沐晴筱彻底迷糊了，但又不好问旁人，只能想着见了顾衍，再试探一下。
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证据，把始作俑者揪出来，她心里有了想法，但还是问了下青黛，毕竟她看起来对这种香料颇有了解。
青黛道：“隐欢香极其难得，能拿得出来的人不多，何况这里是佛寺，是禁止这种东西出现的，若是能找到背后之人装纳香料的东西，再比对残余的香料，甚至只有味道，基本就能证明，只是如此明显的东西，很可能已被毁掉。”
沐晴筱赞同地颔首，她几乎断定背后动手脚的人就是二夫人，以二夫人的精明，证据大抵是毁掉了，但总得先找一找，若是能找到自然是极好，若是找不到，她也有办法让二夫人付出代价。
“你们先去将空华大师请来，好做个见证。”她吩咐道，空华大师是华林寺的住持。
华林寺戒律森严，不只是对寺中的和尚，还有专门应对香客的。
空华大师过来的路上，已听说了原委，对此事很是重视。
他任住持十年有余，从前也发生过女香客在寺中被迫害的事情，寺规还算完善，亦有处理此事的经验。
“沐施主可有怀疑的人？”他问道，“若是没有，贫僧可以在午时众人都在的时候，让僧人在东西厢房进行搜查。”
“有，”沐晴筱直接道，“我怀疑我二婶，也就是沐家的二夫人。”
空华大师生平见过的事太多，闻言没有丝毫的讶异，平静地对跟在一旁的沙弥道：“秦施主此时应当在佛堂，你去把人请过来吧。”
不多时，二夫人跟在沙弥身后，往这边走来。
沐晴筱隔不远看着，忍不住皱眉。
二夫人平日里姿态端庄，很有官家夫人的气度，此时却不难看出，她有些畏缩，沐晴筱不禁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她的曲领立得比平常要高，或许是身体不适，畏寒。
待二夫人走到跟前，沐晴筱并未主动说话，而是让空华大师做主。
说明事情缘由后，二夫人面露难色，却没有很坚决地抗拒，沙弥得以进房间搜查，空华大师跟在其后看着。
沐晴筱觉得有些古怪，或许是二夫人早已将证据毁掉，才不畏惧搜查。
她想着青黛和绿萝对那种香料有了解，让她们也一起搜查，空华大师同意了。
片刻后，绿萝就有了发现。
她手上拿着正打开的小木盒，对沐晴筱道：“姑娘，应该就是这个盒子，盒子里的味道和隐欢香别无二致，内壁还沾有粉白色的粉末残余。”
沐晴筱接过来看了看，交给空华大师亲自去比对，心底的异样愈加强烈。
事情为何会如此顺利？
她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二夫人。
二夫人仿佛对搜查结果毫无所觉，似乎也不关心最终的判定，今日还在面上化了妆容，旁人大抵都以为，这是因为今日就要回府了，可没人知道，藏在妆容底下的，是劳心伤神一整夜的憔悴。
她察觉到沐晴筱在看她，可她整个人早已麻木。
这时空华大师走了过来，道：“二位施主，经过比对，从秦施主枕头下搜出来的盒子里，残留的香味和粉末，都与沐施主房中的香炉里未燃尽的残渣一致，秦施主可有什么话要辩驳？”
空华大师的话平静却带着迫人的力度，不失威严，二夫人沉重地呼吸了几下，没什么力气道：“是我做的，可这是沐家的家事，大师您又能如何管？”
她心怀侥幸，如今已经照顾衍说的做了，她袒露一切，那又如何，华林寺还能责罚一个香客不成，何况她有身份有地位。
若回去后沐晴筱想对付她，再说就是。
空华大师闻言，征求沐晴筱的意见：“沐施主，你可愿当做家事私了？”
“自然不愿，劳请大师做主。”沐晴筱恭敬道。
空华大师再次转向二夫人，肃然道：“秦施主，本寺既然接纳香客，自然有相应的寺规，此事证据确凿，秦施主又供认不讳，如今有两个选择，一是，将此事经过如实写成公告，张贴于三省墙示众，二是，秦施主自愿接受本寺惩戒，独自在本寺苦修，抄写经书七七四十九册，方可离开。”
二夫人听得顿时双腿一软。
在寺中清修祈福这几日，她作为香客，能住在舒适的厢房，能有丫鬟仆从伺候，上午拜佛听经，下午也不过是抄一卷经书，身体抱恙可自行安排，轻松惬意，修身养性。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像寺中真正的僧人那般苦修，无人伺候，还要抄写四十九册经书，一册不知道多少卷，抄完又得过去多久……
可若是不接受，就要将她做的事公之于众。
她身为沐府的当家主母，宁州府六品通判的夫人，竟给自家的亲侄女用那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是在华林寺中，佛祖眼下……
此事若是示众，二爷非休了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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