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原形-撒谎
王村外，马车上。
“主子，上边想让您尽快回去。”
两个侍卫半跪恭恭敬敬的传达着上边下达的指令。
他对面的男子晃着扇子轻笑了下：“怎么，那几个人又给他惹事了？”
侍卫知道这个主子笑里藏刀性格很难琢磨，要知道他手上拿着的阴阳扇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把一片人的头颅都割下来。
但是迫于上边的压力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上边是担心您的安全，您这出来都快一个月了也没用传音玉蝶回个信，霍王爷也是担心您。”
“我自有分寸。”
霍柒用灵力翻着侍卫刚送过来的万灵册，指尖缓缓一顿万灵册就自动滑到定位到罗天门。
金绿色的书页悬在半空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辉。
侍卫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小声道：“您让我带过来的东西看完要赶紧放回去，要是上边发现了对您也不好。”而且霍王爷肯定不惩罚霍柒，肯定是拿着他们这些小人物开刀。
“知道。”霍柒淡道，“我让你查的那个人有下落了么？”
“还没有。”另一个侍卫应道，“人妖两界暂时还未查到有关她的线索，属下一定尽力去寻找。”
“这就怪了，万灵册上没有，你也没查到，她难道是石头缝里冒出来的？”霍柒合上万灵册危险的眯着风流眸，“继续查，翻遍三千洲也得给我查到。”
万灵册囊括天下生灵的信息，堪称是万象界最重要的宝物之一，三千洲也仅此一份而已。花晟和周沈游凭空在三千洲的土地上冒头，一个没修为，一个却查不到任何信息。
有趣。
“是。”侍卫应了又问，“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王村的事情办完我就回去。”霍柒头也不抬接着看两个人给他送过来的卷轴。
万象界处在人妖两界中间主管人妖两界的和平，他最开始知道幸庆州这边的异动后以为是妖界作祟就匆忙赶过来了。
现在看是另有蹊跷。
这个高个侍卫也是个苦口婆心的主。
他也算是看着霍柒长大的，知道霍柒的性子，相处的时候不自觉的胆子也就大了点。
来之前，他受了霍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把霍柒带回去，结果现在这主跟一个身份背景都不清楚的女子和一个没修为的医修混在一路，他也是担心的不行。
这一担心，话就多了：“霍王爷说了，您再不回去就要把您珍藏的宝贝都烧了；他还说了幸庆州已经是那边修士的棋子了，您在这也是危险的很，还是跟我们早回去的好。”
霍柒本来还想质问前半句，听见后半句又改了重点：“什么棋子？”
侍卫把自己脑子的转速调了三倍然后支支吾吾道：“……修士那边和幸庆州这边的一个女人好上了想要娶她当妻子——”
“红岱你当我傻么？”霍柒把卷轴拍在桌子上，看着那个侍卫晦暗不明的笑了，“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就不用出这个马车了。”
—
天已经完全黑了，幸庆州大部分地方都是暗的，只有少数人家的灯仍然倔强的亮着不肯屈服。明暗交接，就像月亮由满到缺，光亮在退，在中间形成残破的弧线。
水井旁边，周沈游舀了水倒进一个琉璃碗里，在外边等了好久碗的颜色都没有发生变化。
周沈游把水放在花晟鼻子下方：“闻到什么味道了么？”
花晟用力嗅了嗅疑惑道：“什么都没闻见。”
无味无色，水里无毒。
周沈游把碗里的水倒掉又放进乾坤袋里。
“怎么又去上一户人家？”花晟丝毫没感觉自己刚才参与了周医生的验毒环节，他拉着周沈游的胳膊跟着他走了一会儿问道，“刚刚不是已经查过了么，你还有什么没查清楚的么？”
周沈游淡道：“没有，不是去哪。”
花晟不服气：“喂，我是瞎了又不是没脑子。刚才那家在的方向不就是咱们现在走的方向么，一直是直路连个拐弯也没有。”
灯笼里的烛火晃了一下。
周沈游停在不动，原地花晟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你说的对。”周沈游看着远处那颗老树的树顶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是杨巧巧家的树，明明应该在东北角但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转移到了村中间的位置，而现在他们的位置在村子的西南角，但是地图上的标识却是整个村的中心。
难道他手里的这张地图是错的？
杨巧巧在骗他或者说……无形之间位置发生了变化。
……
“周沈游你都带着我绕了好几个圈了你到底想去哪啊？”花晟在这走了快半个时辰感觉脚底板都快磨破了，但周沈游还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她今天还什么都没吃，昨天晚上的零食也只剩下几块青羊干了。
花晟拿出一块啃了，顺便还递给了‘拐杖’周沈游一块。
“回杨巧巧家。”周沈游看着树的顶端。
虽然他一直朝着树的那个方向走，但是眼看着他们离那棵树越来越远，而且每一次走原地的景观都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明明感觉就是擦肩而过的距离眼看着翻过两堵墙就是了，结果却越离越远。
如果不是花晟，他大概还认识不到自己一直在兜圈子。
“抓好。”
花晟：“啊？”
下一秒。
“啊！！！”
花晟：你要飞能不能早说啊！！！
双脚离地，耳边只能听见嗖嗖的风声，心脏也拧巴成一团连喊都喊不出声。
等周沈游终于停下的时候，花晟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离地面有很长一段距离的高空。
花晟：“……”
我有点缺氧。
登高望远俯视全貌，杨巧巧家的树是整个王村最高处的所在，树干粗的要三个人合抱才行。
向下看在短时间内察觉不到周围的变动，但是如果以长短距离为参照物，就能发现整个村庄在以杨巧巧家为中心，悄无声息的发生着移动。
冥冥之中杂乱无章，猛一看看不出来什么。
如果她能看见，她会不会发现什么？
周沈游偏头，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好久没开口了，而且……
她什么时候变的原形？
她什么时候变成原形盘在他脖子上的？？
她是怎么能做到在这儿也睡着的？？？刚才上来的时候不是还怕的很么！
周沈游：“………………”
他又不是床，在他身上也能睡着！
周沈游忍无可忍提溜起的她的后脖颈打算把人，不是，把狐狸叫醒。
小狐狸加上尾巴也就一米多一点窝在他脖子上睡沉了还发出了小小的呼吸声。它一看就是野狐狸，身上的毛色不正还带着花，连尾巴也只有一条，身上的毛也是干巴巴的，但是却意外的软。
果断了结过无数妖物的手现在正轻轻的摸着她的耳朵，狐狸还舒服的哼了一声。
周沈游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咽了下口水手猛的推了推在自己脖子上睡的正香的狐狸：“醒醒。”
花晟睡的正香，梦见自己买了一套两百平米的小洋房，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吃零食，结果被周沈游一下推醒了。
“你干嘛！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花晟说完又闭上眼睛把头埋到更深。
“现在刚过子时不是早晨。”周沈游咬着牙感受自己脖子上热乎乎的气息，“我的脖子也不是你的床赶紧下来！”
花晟被吵醒心里也气：“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带上来，我困的不行，不睡你脖子上睡哪儿？睡树上啊！”
“狐狸睡树上不行么？”周沈游气的够呛。
“谁跟你说狐狸睡树上的？”花晟拿尾巴敲他的头，“我们狐狸都睡床的好不好！无知！”
周沈游还是头一次被说无知。
他现在就想揪着花晟到他脑子里看看他到底有多少知识！
不算博古通今但起码也是博学多才！
他一碰到花晟就想斤斤计较，周沈游深吸口气念了两句静心咒屏退自己的念头。
等周沈游静下来了，花晟才深深察觉到了大魔王不能招惹。
……
从高空直线下降她心脏差点失灵好么？！
刚落地花晟就推开周沈游扶着墙大喘气，胃里还翻江倒海的，难受的都起不来了。
但是不能忘了让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周沈游，你、你大爷的！”
“怎么了。”周沈游生起火把药罐放上去。
花晟：“你说怎么了！我差点就去找阎王爷了你还说怎么了！”
周沈游头也没抬往罐子里加水：“我大爷不是阎王爷。”
花晟：“……”
她今天算是被迫体验了一把跳楼机，飞起来飞起来又落落落落落下去，唯一的安全保障还就是周沈游……
等等，周沈游能算是安全保障么？
“这种程度的起落能引起你这么大的反应？”周沈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轻轻的给她拍着背动作温柔，“还是说你之前当狐狸的时候都是靠走的？”
花晟：“……”反派的警惕性又上来了。
花晟正装傻跟周沈游兜圈子的时候霍柒回来了。
他刚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花晟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你总算回来了，你快点过来拉我一把！”
霍柒又换了身紫色的衣服，他晃着扇子敲了一下花晟的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就这么想我？”
“她不是想你，她是狈见到了狼。”周沈游说完也不在管他们进屋去看王富贵的了。
—
今日已经是第十日，王富贵的身体并不是他预想中的已经被侵蚀的那么严重。
周沈游脑袋上已经冒了一层细汗，杨巧巧好心要帮他擦汗但被周沈游躲了。他手里的动作不停，银针一根根的扎在王富贵还没肿胀的身体上。
留针一刻钟后，周沈游收手。
“这针最多能延长他一天的性命，明天这个时候他还是要死。”周沈游做到桌子边上拿出波西果果汁喝了几口。
王富贵的病谁来了都是没法救，他施针只不过能减缓他的脉侵蚀骨头的速度，不能真的让他起死回生。
“够了，这也够了。”杨巧巧轻抚王富贵的额头泪如雨下。
等她不哭了，回过神来发现周沈游还没走，手里摆弄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药材。在她看他的时候周沈游却突然抬眼看他，两人四目相对，杨巧巧升起一股惧意。
“周公子你……？”杨巧巧试探性的问道。
周沈游开门见山：“王兴家生了蚀骨病死后裤腿却里被人塞满了棉花是为什么？”
杨巧巧眼神躲避：“当时他们两个虽然死了，但是周围的邻居人都很好，村里人都讲个体面怕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就给他裤腿里塞了棉花充充样子。”
“充样子。”周沈游用药勺拨了一钱珠荚到左边，“那为何穿好寿衣之后却不下葬呢？”
“当天上午办的丧事，但是下午的时候帮忙的几个人已经传上了那个病……所以、所以大家都怕了，就、就没有来得及把他们放到棺材里。”
很好。
破绽百出。
周沈游问道：“他们家一共几口人？”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他们家是一对夫妻，上边还有一个母亲，母亲前几个月去世了——”
“孩子在哪儿？”周沈游打断她。
“孩子在……”杨巧巧回过神，“没有没有，他们没有孩子。”
周沈游径自鼓捣着手里的药，直到杨巧巧后背都被汗浸湿了他看着她道：“杨巧巧，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撒谎。”
杨巧巧撑着最后一口气：“我没有撒谎。”
“那天长宝和我出门，路上我听见有人说王富贵特别宠你。他为了你不惜花掉半辈子攒下的灵石也要用大院子和王兴家的小院子换，只为了让你能在门口的树下乘凉赏花。”
周沈游声音平淡毫无波澜：“王兴家位置偏地方又小听了王富贵还能给他们那么多灵石后自然是赶忙换了。”
“而且时间就在两个月前。”
“对，是因为我特别喜欢树海花所以、所以孩儿他爹才想要换的。”杨巧巧咽了下口水又把袖子往下拽了拽。
“还藏什么，”周沈游把配好的药叠成小包往前推了下，“这药是治树海花藓的，一天一次，你不吃扔了等死也无所谓。”
杨巧巧哽咽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周沈游收起桌子上摆的东西：“我只管治病，知道真相后她还想不想帮你是她的事情。”
“况且你以为你替王富贵顶罪，真的就能让这一切都平安的过去么？”周沈游冷淡的摇头却是像一记重锤给了杨巧巧当头一棒。
他果然发现了。
周沈游脑海里又浮现那天花晟跌跌撞撞摸索着穿过人群去找她的身影：
“你不该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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