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待蔡攸兄弟二人离去，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秦良将门栓扣上，王氏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她撑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过了良久，王氏抬起头看着双手垂在身前立在一旁的秦良：“扶我起来。”
“娘子。”一声轻唤传来。
“嫂子。”又是一声轻唤。
王氏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此时本该在跑向外城大门路上的小惠和小翻子站在隔壁院的墙头冲着她龇牙咧嘴地笑。
“你……你们……”
“娘子，你为我们寻个梯子来。”小惠说道。
王氏让秦良去寻长梯，自己站起身，走到墙壁下，此时墙上已爬满了碧油油的藤蔓，还有几朵浅紫色的小花点缀其中：“我不是让你们去找官人或去相州吗？”
“娘子，我想了想，若我与小翻子去寻郎君，说不定会与郎君错过，若去相州，我们两都不识路，恰好何大郎君给了我他们家后院的钥匙，所以我就和小翻子到他们家避避难，等寻上门的人走了，我们再回来。”小惠解释道。
“小翻子是不会丢下嫂子的，哥哥说那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秦大哥也说女儿家有难，男儿家就应该挺身而出，嫂子有难，秦大哥和哥哥不在，小翻子作为男人，就应该挺身而出。”小翻子挺了挺胸膛。
王氏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她呵斥道：“那你们怎么爬到人家的墙头上了，也不怕摔着。”
“这样才看得到家里的情形啊。”
“对，小翻子要与嫂子同在。”
这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官人说了与娘子同在，他便记下了，王氏脸微微一红：“那怎么不从后院回来，非得让人拿梯子。”
“这样近点。”
“能更快保护嫂子。”
“……”自从官人苏醒后，对小厮丫鬟们亲切许多，导致小惠这丫头总是没大没小，在小妾风波后更盛，抽个空，她要与官人好好说说。
被媳妇儿念叨的秦桧打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喷嚏，有些时候这喷嚏会传染的，控制着缰绳的岳飞也打了一个，最后他们□□的小白龙也摇头晃脑地打了三个喷嚏，鼻涕从硕大的马鼻孔里喷了出来，黏黏糊糊的液体呈抛物线运动的轨迹落在了官道两旁的灌木丛中。
远远地，看见了落日余晖下的汴京城门，虽然离开的时间很短，但秦桧依旧归心似箭，他夹紧马肚子，小白龙得到了加速的命令，不待主人催促，四蹄腾空飞起，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蹿进了汴京城。
浸润在夕阳下的大街已经没有早晨的喧闹，官兵也少了许多，摆在路边的摊贩早已收拾了行头转回家去，都在为夜晚的做着准备。
进了外城，小白龙放缓了速度，钉了铁掌的马蹄踩踏在青石阶铺成的官道上，咔哒咔哒，甚是悦耳动听。
秦桧与岳飞骑着马走到家门口，正巧碰到何栗与潘良贵从轿子上下来，四人相视一眼，何栗并没有对秦桧的突然出现感到纳闷，他快步上前，说道：“会之回来了？”
“嗯。”秦桧踩着马镫下来，大腿内侧的刺痛让他不由得咧了咧嘴。
岳飞身手敏捷地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走了上去。
“进府再说吧。”潘良贵说道。
秦桧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走上台阶，拍了拍门上的拉环。
过了半响，门内传来一道警惕性十足的声音：“是谁？”
“是我。”秦桧说道。
“天……天王盖地虎？”门内那人出了一个暗号。
“宝塔镇河妖！”秦桧没好气地说道。
“哎呀，真的是郎君回来了！”门内传来欢天喜地的声音。
“……”门外的三人一马同时瞥眼看着秦桧，嘴巴同时张成了O字型。
秦家人欢天喜地地将秦桧迎了进去，听到丈夫回来的消息的王氏也连忙赶来，小翻子蹦蹦哒哒地跑在前面，一见秦桧便冲了上去，一头扎进秦桧的怀里，扬起圆乎乎的包子脸：“秦大哥，小翻子今天有很勇敢地保护嫂子，但是嫂子却把小翻子和小惠姐姐赶走了，小惠姐姐带着小翻子躲到何大哥家里去了，但是小翻子爬到墙头上时刻准备着，发现有坏人的话小翻子可以从墙头跳下来保护嫂子，可是被嫂子骂了。”
小翻子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秦桧听懂了，他忍着大腿内侧的痛意摸了摸小翻子的头：“小翻子很棒，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女人是应该的。但是嫂子是大人，你是小孩，嫂子保护你也是应该的，嫂子骂你，是因为担心你，怕你摔着了。”
“哦。”小翻子点了点头，转身跑到王氏身旁，“嫂子，小翻子皮厚，不怕摔！所以以后小翻子还是要保护嫂子！”
小孩子稚嫩的话语让王氏眼眶微微泛红，她一把搂住着虎头虎脑的孩子，轻轻地用下巴摩擦着他的头顶。
“嫂子……”小翻子在王氏的怀里扭了扭。
“怎么了？”王氏柔声问道。
“小翻子肚子饿了。”小翻子挣脱出来，指了指小肚皮，“它说要吃饭了。”
“……”一个正宗的吃货永远都是在温情的时候出来煞风景的。
送走了上门慰问的何栗与潘良贵，将奔波了一天的岳飞和爬墙跳墙忙忙碌碌的小翻子赶回房里，又好好地犒劳了号称“白马中的宝马，宝马中的战斗马”的小白龙一番，秦桧与王氏也回了房。
秦桧身上仅穿了亵衣亵裤，他坐在堂屋的软榻上，卷起裤管，膝盖处一片青紫，大腿内侧的一大片红，轻轻地碰了碰，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官人，水已经好……”王氏从净房里走了出来，声音戛然而止。
秦桧抬起头，只见王氏的眼眶再度泛红，而且眼泪有大坝泄洪的趋势，秦桧连忙跳了起来，光脚丫子踩在地上，却没有注意到塌下的鞋子，一个踉跄，他整个人向前扑去，王氏快步上前扶住秦桧。
稳住了身形，秦桧大松一口气，此时他才觉得手下的触感非常柔软，习惯性地揉了揉，却听王氏嗔道：“官人！”
秦桧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抬头看着满面通红的王氏，心中一惊，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轻薄你的。”
王氏的脸色由红转白，她松开搀扶着秦桧胳膊的手，低下头，柔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怨：“官人可是在怨奴家不守妇道？”
“呃……”秦桧嗔目结舌，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啊！
或许是没有得到秦桧的回答，一滴泪珠从王氏的脸庞滑落：“官人……官人可是想要休了奴家？”
“呃……”秦桧张大嘴巴，他什么时候提到休这个字或者同音字了么？
“官……官人，那就给奴家一纸休书，或者，予奴家一条白绫，奴家自行了结。”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滴落在地上。
“不、不是，这怎么又扯到休书啊，白绫啊什么的了。”秦桧一脸错愕地看着自说自话的妻子，“我什么时候说你不守妇道，要休了你了？”
“官人……官人不是不愿意碰奴家么？”王氏抬起头，一脸带雨梨花的表情。
秦桧看着不由得心神一动，但他很快地意识到目前是存在的问题，不由得苦笑一声：“你刚才叫我，我以为把你弄痛了。”
“……”王氏闹了个大红脸，她抬手胡乱拭去脸上的泪珠，俏脸含羞地瞪了秦桧一眼，“奴家……奴家还以为官人因为奴家被人轻薄后嫌弃奴家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秦桧冲着房梁翻了一个白眼，“你是我的娘子，明媒正娶的，不管你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情，无论你是变老了，还是变丑了，你始终都是我的娘子，我孩子的娘，我孙子的祖母，我曾孙子……”
“官人，你就不害臊。”王氏剮了秦桧一眼，心里却甜如蜜糖，“我们连孩儿都还没有，哪里来的孙子，曾孙子。”
“嘿嘿……未来总是有的，畅想一下也不为过。”秦桧伸手握住王氏的手，“不就被轻薄了嘛？有啥大不了的，咱也把他给轻薄回来。”
“官人胡说什么！”
“小岳不是帮你把他狠狠地轻薄了一顿。”
“噗……”王氏忍不住笑出声。
“被那小狼崽子摸哪里了？手？脸？还是……”秦桧的目光落在了王氏高耸的胸膛。
王氏羞红着脸啐了秦桧一口，说道：“他摸了奴家的手，还用言语调戏奴家，后来若不是小岳赶来，奴家定是……”
王氏的话没有说话，秦桧却明白了她下面的意思，抓起王氏的手放到唇边，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口，亲完后说道：“好了，消毒了，现在你身上每一块地方都是我的了。”
虽然不明白丈夫口中的消毒是什么意思，但是王氏依旧笑红了脸：“官人自从醒来后，便油嘴滑舌了许多，连小惠都被你教坏了。”
“咱虽是油嘴滑舌，但心可是根正苗红的。”秦桧一边说一边解开亵衣，“不信你看看。”
“官人！”王氏的脸更红了，她将秦桧推到净房前，“官人擦拭一下身子便好，切莫入水，一会奴家为官人上药。”
“好好好……”秦桧连声应道，推开门走了进去，过了一会，他探头出来，“娘子，要不我们来洗鸳鸯浴吧，这次的澡盆做的很大。”
“……”
中年男子站在床边，身上披着一件薄纱的年轻女子为他卸下衣冠，他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手上拿着一封书信的无须老者，问道：“蔡太师一早嚷着捉拿凶手是怎么回事？”
“回官家，听闻蔡太师的幼子在昨天夜里被人打了。”老者弓着身子回答道，“蔡太师早上才得知此事，便即刻下令要捉拿殴打蔡九郎的凶手。”
“可曾捉到？”
“未曾。”
“这蔡九郎为何被人殴打？”
“这便是事情的蹊跷之处，无人知道蔡九郎为何被人殴打，因为蔡九郎被打的时候没有人在他身旁，不过……”
“不过什么？”
“官家，听闻蔡九郎昨日在绣坊见到一美貌的小娘子，上前言语调戏一番，还动起了手脚。”
“嗯？”宋徽宗眉头微微上挑。
“这小娘子夫家姓秦。”老者躬身说道。
“秦？”
“是，西京宗学秦教授的秦。”
“秦桧？蔡九郎轻薄了秦桧的娘子？”
“是。”
“哈哈哈哈……朕倒很想看看秦桧是何反应。”徽宗皇帝朗声大笑。
“苏院长派人送来一封信。”老者快比上前，将手中的书信递了上去。
徽宗皇帝伸手接过信，撕开封口，取出信笺，快速地扫了一眼，白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秦会之向苏必之告假回京，说是为了安抚娘子。好好好……”徽宗皇帝连说三个好字，显然秦桧怜惜美人的举动深得他心，他将信与信封还给老者，“三郎，若明天有秦会之的奏折，不必压下，直接拿给朕。”
“是，官家。”
“好了，你退下吧。”
“是。”
深夜，皎洁的月光落在窗台上，小油灯的火光跳跃着，秦桧一边打着奏折内容的草稿一边腹诽：“万恶的旧社会，小公务员请个假也要向国家领导人汇报，我擦了个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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