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书法家皇帝率先起身离开，无须老者跟在身后。
赵梧小正太也要拉着秦桧跟他们兄弟几人去了他们专门用来休息的小宫殿，秦桧听了以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地解释道：“殿下，那是您与几位皇子休憩之所，臣进去了就不合规矩了。”
“可是……那，那先生去哪里簪花呀？”赵梧眨巴着眼睛问道。
如果可以，他不想簪花。秦桧强行克制住自己这一念头，笑道：“臣随意找个地方就好了。”
“秦桧啊，你与老夫同去吧。”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解了秦桧的围。
秦桧循声回头，一头发斑白老者挺着胸膛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一年轻小伙跟在他后面，小伙子见秦桧看过来，朝他挤了挤眼睛。
“谢谢老爷子。”秦桧朝嘟着小嘴一脸不满的赵梧行了一礼后，乐颠颠地朝种老爷子跑了过去，“老爷子新年好，祝您身体康健，和老夫人和和美美恩恩爱爱。”
“什么乱七八糟的词。”种老爷子瞥了秦桧一眼，朝殿外走去，秦桧与种彦崇紧跟其后，老爷子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过倒也新鲜，秦桧呀，老夫每次见到你都总能从你嘴里听到一些有趣的词儿，每回问你你都说是从书里头看的，我怎么就没有看过这些书呢？还有，你教彦崇折的那个什么瑰花，这到底是什么花？”
“那是玫瑰花，是……是我从一本海外异闻录里看到的，并没有……没有在我们大宋境内生长。”秦桧绞尽脑汁，把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推到了海外。
“那本海外异闻录可还在？”
“那是晚辈在江宁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摊子看到的，当时并没有将其买下来。”
种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瞥了秦桧一眼，走进一间小屋。屋子不大，原本站在门口的小太监跟着他们进了屋，向三人行了一礼：“老将军，小将军，秦大人。”
“今年也劳烦小公公了。”种老爷子笑道。
种彦崇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不动声色地塞到小太监手里。
“老将军哪里话，这是小的该做的。”小太监飞快地将荷包塞进怀中，端来一张凳子，“老将军请坐，小将军与秦大人稍后。”
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披块抹布都好看，种老爷子年岁已高，但底子不差，帽上簪了一朵花倒也显得他年轻几分，而种彦崇本来就长得不赖，那簪花更能使他添了几分颜色，但是……当秦桧看到小太监示意他坐过去时，他有些犹豫了。
“大男人磨磨唧唧成何体统！”种老爷子呵斥一声。
“老爷子，这花一定要簪么？”秦桧与种老爷子打着商量。
“官家赐，岂敢辞！”种老爷子呵斥一声。
“可是老爷子，你说这长得好看点的簪花就会显得越发风流倜傥，但……但像我这般的……”秦桧没有接着往下说。
种老爷子闻言打量秦桧一番，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的确是长得是丑了点。”
“……”不用这么直接地夸他丑。
“小公公手艺甚是巧妙，说不定簪花后能让你看起来没那么丑。”
“……”这话还不如不说。
官帽上簪了花，秦桧婉拒了小太监将铜镜递给他的举动，有些时候，恶心别人总好过恶心自己，虽然这铜镜照出来的人像带着朦胧美，但是他怕这朦胧的美感都无法掩盖住他看到自己簪花后的真容的不适感。
出了小屋，便看到换了一身常服，小帽上各簪着一朵花的赵棫与赵梧哥俩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秦桧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帽上的大花，帽子两侧的翅膀是一阵乱晃。
“先生不必遮掩，我等已经看到了。”赵棫笑得跟个小狐狸没啥两样
“是的是的，梧儿也看到了。”赵梧小正太乐呵呵地拍着手附和着自家八哥。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秦桧轻咳一声，将捂着大花的手挪开，挺了挺胸膛，说道：“谁说微臣刚才是在遮掩了，因为这是陛下赐的东西，当然得好好地爱护它珍惜它，不能让它沾到一丝灰尘，届时微臣一定好好地珍藏它。”秦桧顿时被自己的机智感动的五体投地。
果然，众人闻言，脸上都纷纷露出一副赞同的神色。
赵梧拉着赵棫小跑过来，在种家爷孙和秦桧面前站定，小哥俩正正经经地向种老爷子行了个礼，老爷子侧身只受了半礼，小哥俩随即看向了秦桧与种彦崇，认真地打量二人一番，赵棫说道：“还是种小将军好看些。”
秦桧刚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就听赵梧小正太嚷嚷道：“我倒觉得是先生好看些。”
“明明就是种小将军好看些。”赵棫一副“弟弟还小，审美观没有塑造完全”的表情。
秦桧瞥了一眼被赵家老八夸了两次的种彦崇，只见这小子眯起了一双眼睛，脸上尽是“八殿下你有眼光，我很欣赏你”的神色。
就在赵家两兄弟讨论着是秦桧簪花好看还是种彦崇簪花好看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尖声说道：“诸位大人，若是妥当了，就请进殿吧。”
这就意味着皇帝陛下换好了行头，准备下半场活动了。
文武百官三三俩俩地进了集英殿，回到原先的位置旁纷纷落座，书法家皇帝从后殿走了出来，玄衣小帽，帽上也簪了他最初选定的那朵花，回到御座上，他龙目环顾四周，从秦桧身上飘过，脸上笑意渐浓，最终目光落在了与蔡太师一桌的童贯身上：“童卿，速速将你寻到的字画拿上来与朕瞧瞧。”
“臣遵旨。”童贯站了起来，看似无意地瞥了蔡太师一眼，走到了大殿中央，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木箱走上大殿。
“看来童卿此行收获匪浅呀。”不爱江山爱艺术的徽宗皇帝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踱着方步走下台阶，无须老者跟在他身后。
见皇帝陛下都站起来了，众大臣哪里还有坐着的理由，也纷纷起身。
“臣此次去了临安、润州一带，的确是寻到了不少好东西。”童贯让小太监打开木箱，他伸手拿起一画轴，缓缓展开，“陛下请看。”
“呵……”宋徽宗定睛一看，轻喝一声，“临安何时出了这般优秀的画手，竟然将这冬日的断桥画得如此美妙，竟能让人有种身临其境般的错觉。妙哉，妙哉……”
秦桧闻言挑了挑眉，上辈子加这辈子一共活了差不多三十年，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断桥残雪，只是不知道这画也能画出那种美感来，他悄悄地往大殿中央挪了挪步子，却有害怕动作过大被人发现告他一个不敬之罪，唯有站在离他那张桌半米远的地方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努力地往前够，但……还是看不着。
秦桧有些失望地将脚后跟着地、缩回脖子，又悄悄地往桌子那边挪了挪步子，低下头聚精会神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就连书法家皇帝叫他都没有听到，最后还是太子赵桓提醒他：“先生，父皇叫您呢。”
“啊？哦。”秦桧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臣在。”
“朕方才唤你，你没有听见？”宋徽宗的声音里不带半点波动。
秦桧心微微一沉，忙跪在地上，叩首点地：“是臣开小差了，请陛下责罚。”
“哦？是什么事情将你的心思从这里带走了？”宋徽宗问道，大有“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就让你一直跪着”的架势。
“微臣……微臣是在想，应该如何保管陛下赐予臣的这朵簪花最为妥当。”秦桧又搬出了起先忽悠赵家两兄弟的理由。
“那你想到了么？”
“还没有。”
“一朵簪花而已，若你喜欢，朕多赐你几朵便是。”宋徽宗似乎秦桧的说辞取悦了，心情大好地朝秦桧抬了抬手，“起来吧。朕看你刚才鬼鬼祟祟的，可是也想来与朕一同欣赏这断桥残雪图？”
“若是微臣说想，陛下可是会让臣一睹其真面目？”
“有何不可？但若是你说不出评价，朕可是要罚的。”
“……那臣还是不想了。”一听这个“罚”字，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秦桧连忙摇了摇头，虽然他读了四年的汉语言文学，虽然他写的毛笔字尚能拿出去丢人现眼，但不代表他对这国画有研究，若硬是让他对这这幅作品说个子丑寅卯来，估计就是“好，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或许书法家皇帝想起了前段时间秦桧对他最为中意的女子蹴鞠队的评价，顿时也歇了让秦桧评价的心思，他朝秦桧招了招手：“罢了罢了，朕今日心情好，姑且让你看上一看。来吧”
“谢陛下。”秦桧乐颠颠地快步走了过去，此时，童贯手上的那副断桥残雪图已经移到了小太监手上。
“众卿也可一同看看童卿为朕收集的这些佳作。”书法家皇帝心情大好地招呼着正殿上的诸位大臣与他同乐，“桓儿，你到朕这来。”
对画没有什么深入研究的秦桧在看了几眼那副画后便自动退出了包围圈，挤啊挤，他又被迫挪到那无须老者身旁，胳膊无意间蹭到了老者的臂肘，秦桧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不小心撞到您了，请问您没事吧？”
无须老者瞥了秦桧一眼，微微侧过身子，摇了摇头。
“秦会之，你不是去看画么？怎么又到朕这里来了？”宋徽宗显然也看到了秦桧。
“回陛下的话。”秦桧行了一礼，说道，“臣这点欣赏水平，仅限于这画好看还是不好看，所以臣看了一眼那画后，也就退了出来好让其他懂画的大人去欣赏。”
“哦，那你说说那幅画是好看，还是不好看。”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秦桧，“但朕又不想听到这好看二字。”
秦桧有些傻眼，他抬手扶了扶帽上的大花，突然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躬身又是一礼：“童大人精心挑选的画作自然能入陛下的眼，能入陛下眼的画作又岂能差了。”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桧，过了半响，他将手中的画递给了童贯，笑道：“秦会之，朕发现你今日带的这朵花倒也好看。”
“多谢陛下，那是陛下赐的花好。”一时无法体会书法家皇帝此话中隐藏的意思，秦桧唯有直接理解表面意思，非常诚挚地朝皇帝鞠了个躬，道了声谢，还不忘再拍一次皇帝的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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