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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庭院深(三)


  段弥生拒绝见我。

  我问香茗:“我很丑吗?”

  香茗摇头:“公主很美。”

  我很疑惑:“那他为何见我就跑,宛如我见了浣衣局的管事王嬷嬷一般。”

  香茗想了会儿:“看似不一样,但归根结底是一样的,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理阴影吧。”

  凡事都有两面性,优与缺。而对待凡事的态度也有两种,退或攻。

  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硬的再不行,那就软硬兼施。

  午饭过后,我派香茗去给段弥生身边的侍卫一人塞了一袋小黄鱼,并同时以其家人安危为要挟,软硬兼施。不知是钱财还是亲情的力量,事实证明,功力果然非同凡响,这会子晚饭还没端上来,五花大绑的段弥生已经被丢在了我院中。

  我欣赏了一会儿美人儿的美貌,然后舀了一勺冷水泼向昏迷中的美人儿。

  他悠悠转醒,迷离娇媚的神色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目眦欲裂。

  趁他没向我吐口水之前,我直接了当地开个口:“帮我出宫,我就不招惹你。”

  段弥生冷笑:“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这个问题实在多余:“不招惹你的好处啊。”

  我看他的眼神凶狠灼烈,怕过不了一会儿,我身上就有洞了。

  我继续开导他:“年轻人,你要搞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他咬牙切齿:“什么位置?”

  “你看一下,我现在站着,而你在地上趴着,”我很耐心,“这么说吧,你帮我没有好处,但是你不帮我,就有很多坏处。”

  “为什么是我?”

  我还是耐心地回答了这个愚蠢的问题:“堂堂禁卫军的统领,调兵遣将是职业,偶尔瞎了眼不小心放一个公主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终,他那一双闪烁着坚毅目光的眼睛,在一开始被众宫女围观,然后被众宫女调戏,就差被众宫女扒光的时候,终于含上了恐惧的泪光。

  芸姑从小就跟我说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呐。

  明明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言传身教。

  ――――――――――――――――――――

  我与段弥生把出宫日期成功敲定在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这天,我为了达到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效果,我特地让红莲给我找了一身黑衣,连脸都涂了了烟灰,可谓与乌鸦无二。

  我问红莲:“拉风吗?”

  红莲夸赞:“不仅拉风,而且时尚。”

  我跑到在鲤鱼池边等我的段弥生面前,很是兴奋地对他道:“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砰地一声有人栽进了池里,我听见他惊恐地大吼:“谁!何人在讲话?”

  我眨巴着眼睛:“我。”

  段弥生从池里爬起来,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你这身打扮,就算出了宫,估计上了街也会被打的。”

  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被迫脱掉了黑色的外衣。

  段弥生提溜着我运着轻功飞上了屋檐,刷刷刷几下,飞檐走壁,足尖有风声流动,蹬脚便是另一地,速度之快。

  我不禁夸赞:“将军好快的轻功啊,我出门刚洗的头这会儿都干得差不多了。”

  段弥生手明显一抖,顿了会儿,他对我道:“前面就是最后一道宫墙了,那边的侍卫都已被我调开了,你只需绕过前面太和殿的屋顶便是了,我不便过去,就不送了。”说罢,倒是眨眼间跑了个没影儿。

  太和殿是丰蒙皇弟的寝宫,传闻他喜静,非选了个靠边的地儿,我大胆猜测,方便翻墙出去应该也是一重大原因。

  我小心翼翼地从房顶上匍匐前进,太和殿今夜安静祥和,连一丝灯光都无,我早听听红莲说过,丰蒙伙同下人打了几个通宵麻将,估计是今晚终于撑不住了。

  心想着胜利就在眼前,不免热血沸腾,心跳如擂鼓,一路闷头往前爬。

  这世上有一个词叫作“乐极生悲”,这个词能被发明出来且能被大家广为流传,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比如,就现在。

  “咚”的一声,我撞到了一面墙。正寻思着不对啊,这房顶哪儿来的墙,那墻倒是讲话了。

  “天色这么晚了,”那人的声音颇为熟悉,“阿月这是要去哪儿啊?”

  清风徐徐,明月在阴云的掩映下渐渐显出真身。

  我瑟瑟抬头,洁白的月光下,有个人的身影正懒懒散散地侧躺在屋顶,乌发半洒在青瓦上,一袭雪白衣袍,夜风下,衣袂飘飘。

  我一愣,问:“你是谁?在这儿做甚?”心里不禁暗想着,现如今的人真是越发看不懂了,偷偷翻墙就翻墙,偏还搞个白衣飘飘这种相当抢眼的造型,大晚上的安全系数也太低了,关键他被抓了倒无所谓,连累了我这可就倒了血霉了。

  此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发型:“真不凑巧啊,我在找你。”

  我敏锐地听出了他语气里咬牙切齿的浓浓恨意。

  随着此人缓缓地转过脸,我看见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眼,此刻正闪烁着毒辣的精光,一口阴森亮白的獠牙正咧着朝我恶狠狠地笑。

  白……白眼狐狸……

  这哪是倒了血霉啊,分明是倒了八辈祖宗的霉去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从房顶上栽下去:“呀,白老板?这大……大晚上,您这……这是?”

  他慢吞吞地回:“杀……人……”

  我望了一下天,阴风阵阵,圆月渐渐又躲到了阴云的身后,遮住了清辉的月光,四周又开始变得黑不见底,倒是很配“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几个字。

  我抠了两片瓦片捏在手里。

  他靠近,低笑了两声:“诶我说,我那坛百年的女儿红味道如何?”

  我用诧异的语气说道:“什么?百年女儿红?你还有这等好东西,早说啊,早说我上回就买了。”

  他听了这话,侧身往我这儿滚了半身,侧躺着姿势,一手支着头,正面对着我。可惜刚好背对着月亮,夜色太浓,我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一双充满恶意的视线正停留在我脸上。

  “哦呀,瞧这身行头,阿月这是打算出宫会老情人吗?”他悠悠地问。

  我再次敏锐地从他的话语中嗅到了一起不对味,“蹭”地一下站起来,没了命地往墙角冲刺。

  “砰”地一声巨响,我头顶地天空上开出了一朵美丽而绚烂的花。

  我浑身一抖。

  与此同时,腰间一紧,身体一轻。

  我瞪大了双眼。瞳孔里,有一张笑得贱兮兮的狐狸面孔,带着金色的花火影光,一闪而过。光影消失地那一刻,我也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落了地,只余耳边一声叹息。

  “唉,我也就只有帮你到这儿了。”语气充满报复后的快感。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黑暗中,我听着四周越来越近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十秒后,我在一群举着火把和长剑的禁卫军的包围中彻底傻掉。

  段弥生黑着脸从禁卫军中走来,眼中是一派不敢置信。

  皇弟丰蒙发丝凌乱,衣冠松散地叉着腰站在寝宫门口,打着哈欠问我:“这大半夜的,皇姐姐在我院子里放烟花做甚?”

  ***

  我总算知道了何为祸不单行。

  父皇的太极宫昨晚被盗,其殿内收藏的一筐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和春宫图被洗劫一空;母后昨晚的朝凤阁也被盗了,一大堆名画字帖和一叠没吃完的黄玉榴莲糕神秘消失。

  至于我的风波殿,自然不必多说了,基本上跟我刚搬进去那会儿一样干净。

  父皇为此震怒,正在殿内摔桌砸门的,我也正巧这时候被段弥生提溜到了跟前。

  按照以往,父皇对于我们私自出宫这些事情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给逮住的,凡事放在明面上,大多都不太好办。

  当然我想表达的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赶上好时候了。

  父皇看见我后,眼睛里火光燃烧更甚:“传我令,丰月公主私自出宫,禁足一个月,罚抄女戒两百遍!”

  我明白,父皇这是把罪一并算我头上了。

  我颇有些惆怅。这哪是倒了八辈祖宗血霉,分明是倒了百辈祖宗血霉。

  那个在太和殿屋顶碰到的老狐狸,我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忘不了他了。毕竟东西是他偷的,烟花是他放的,人是他引来的,我是被他给戏耍的。

  只是我略微不解的是,他怎么就知道我会今夜翻墙呢?难不成真修炼成狐狸精了?

  罢了,这次酒钱他都连本带利偷回去了,下次,就该轮到我把他酒窖彻底搬空了。

  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是理智的。冤大头当就当了,禁足就禁足,后院西墙的狗洞不是白敲的,罚抄就罚抄,风波殿的香茗也不是白养的。母后也说过,责任就是一个一个推向位置最低的那个人。我好歹大小是个公主,这点威风权利还是要使的。

  再说,等父皇气头一过,基本上也没事了,该我翻墙还是得翻墙,柳千相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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