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明月楼犯事

听说明月楼新上了头面，顾皖儿、明颜和谢霜三人闻风而动，一下学就命马夫赶车去瞧。

        一叠声叫马车快些，生怕去晚了就卖光了。

        刚到门前，顾皖儿一眼就见到同步赶来的宋家嫡女宋道婉，这个死对头，怎么哪里都有她？宋道婉自然也察觉到顾皖儿了，两人皆是冷哼一声，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几位小姐里面请。”门口就有迎客的伙计，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就像看见了长腿的金元宝似的，顿时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这些小姐非富即贵，出手阔绰，哄得开心了随手一打赏都够他们忙一年的，一个个挤着来引路。

        顾皖儿三人在店里转了一圈，各自买了几只珠花钗。给她们引路的伙计白白胖胖，长得像只肥猫似的，嘴巴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就好像柜上摆的这些脂粉钗环都是刚从王母娘娘和七仙女梳妆台上取下来似的。

        “哎，小姐您眼光真好，咱们这款金步摇呀，可是最……”

        伙计正和谢霜说这话，顾皖儿微微转眸往边上扫去，一抹银光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正要伸手去拿，却被另一只手截了胡，只听那人好不矫揉造作：“小哥，麻烦你帮我把这花钿图样收起来，送到宋府上。”

        顾皖儿双目瞪大，不是气宋道婉先一步抢买了东西，而是她手上拿着的这银丝纹样，怎么这么熟悉？！顾皖儿一把抢过来，仔细打量了一遍。

        居然是顾徵耳后的那朵雪莲花！

        怎么流露出来的？谁干的！顾皖儿所有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阴翳和厌恶。

        “这位小姐，别人都已经买下来的东西，你就不能再抢了吧。”宋道婉见顾皖儿一副失了魂的模样，顿时有些得意，尾巴都翘到了天上，之前每一次碰到顾婉儿，她总要处处被压一头。这下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顾皖儿又如此失态，可不能再全身而退了吧！

        就算她仗着顾府，也不能随便夺人心头之好！

        宋道婉一直希望顾皖儿当众出丑，当即就尖声惊叫起来：“有人抢东西啊，小哥，你们还快把这人赶出去！”

        几个伙计听见尖叫声便围过来，见顾皖儿愣愣拿着一纸花钿发呆，她身上穿金戴银的，想必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娇小姐，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动手。

        “你们怎么不动呀，抢东西了都。”宋道婉最擅长的就是装柔弱，此时抽出帕子故作一副被欺负的可怜兮兮样，对这突然涌进来的人哭哭啼啼，“自古都是先来后到，那里有直接上手抢的呀……还有没有王法。”

        这一句句楚楚可怜的娇声直说的顾皖儿要多不讲道理，就有多不讲道理，明月楼里的人开始对着顾皖儿指指点点，众位伙计踌躇了一下，就要上前请顾皖儿出去。

        顾皖儿身边没有丫鬟，但明颜带了，眀颜本来和谢霜一起在看那只金步摇，听自己丫鬟匆忙附耳说了顾皖儿那边的情况，两个人当即放下东西就赶了过来。

        顾皖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迎面就是几个人高马大汉子，黑着脸先礼后兵道：“这位小姐，麻烦您放下手中的花钿。”

        顾皖儿气笑了，不仅没放下手里的雪莲花，反倒是扬了扬，神情冰冷地扫视了众人一圈：“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敢拿出来公开售卖？！”

        “不就是花钿么？是我先买的。”宋道婉吸了吸鼻子，装的好不可怜。

        宋道婉啊宋道婉，这可是你自己撞到我手上的，可别怪我让你出丑，顾皖儿冷冷一笑，浑身散发一种威仪，神似妗黎。

        这时候，谢霜和眀颜也挤了过来。

        顾皖儿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命眀颜的丫鬟去府里找顾潭知，又压低了声音吩咐她提醒顾潭知调府兵卫队。

        等顾潭知来了可就不妙了，宋道婉眼珠一转，又开始抹起眼泪，一副被官家小姐骑在头上欺负的模样：“只不过一纸花钿，姐姐想要拿去就好了，我不会怨姐姐抢走东西的，反正，反正我也……”

        声音越说越小。一副惹人怜爱的弱女子模样。

        边上的大汉往顾皖儿身边又走一步，这次的话可一点都不客气：“这位小姐你要是不归还物件，我等可要将你赶出去了！”

        赶出去？怎么赶？顾皖儿气极反笑，手里拿着那份花钿，一步步逼近宋道婉，宋道婉被她吓得有几分后缩，又向众人求救。顿时间，明月楼内一阵讨伐顾皖儿的声音。

        顾皖儿视线拂过众人，眸色微沉，低声道：“此花钿有问题，不知明月楼是从何处讨得这幅花钿，明月楼楼主又在何处？”

        这小姑娘口气大得很，欺负了别人还想见明月楼楼主，非要人家楼主出来亲自把你撵走吗？众人都是一副鄙视的模样，笑顾皖儿自不量力。

        “姑娘，我们楼主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一个黑脸大汉使劲儿捏了捏手，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可惜顾皖儿是谁，将门虎女，又经历过这么多次刺杀，别说三言两语的恐吓了，就是真拔出剑来她现在也丝毫不畏。既然好声好语说不行，顾皖儿冷嗤一声，而后提高了音量，逐字逐句道：“明月楼私自盗买臧老先生的雪莲花印迹，是何居心？！这也是可以被用来当做花钿的东西吗？！”

        宋道婉闻言一下子慌了神，什么？原来让顾皖儿大惊失色的并不是自己抢了她的东西，而是这个原因吗？之前她也听其他人说过臧老先生什么什么印迹的，可她又没亲眼见到过，哪知道这回事呀？！

        顾皖儿步步逼近宋道婉，眸中刺骨的寒意和根本不加掩饰的狠厉，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连挤出来的眼泪都被吓得憋了回去：“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宋家的女儿！你敢动我试试！”

        顾家人向来低调，几乎不会在外面说出自己的身份，为了保护别人也为了保护自己，宋道婉就是拿捏准了她不敢说出自己姓顾。可这是一码子事吗？顾皖儿一声冷笑，不过是宋家的女儿，她有什么不敢的，是在身份上压过她一头，还是在手段上行得正站得直？本来就是她理亏，还是无知者无畏的那种愚蠢！

        宋道容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就跌在了地上，即便粉帕遮脸，她也能感受到，顾皖儿的眸光像锐箭似的直直射来，然后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住了她的颈脖，什么讨人同情、博人眼球的话都活生生噎在了喉间。

        顾皖儿看着宋道婉，眼底冷漠、探究、怀疑各种情绪杂混，晦涩不明，她对着边上人淡淡开口：“请你们楼主出来，迟一步，我不敢保证明月楼还能好好地存在。”

        她这话说得比之前还要嚣张，可此时却没人再敢反驳，边上那几个大汉都急忙忙跑去上层找楼主去了。

        周遭鸦雀无声，偶尔有人碰到了簪子上的流苏，都显得格外突兀。

        没人敢说话，因为臧老先生这帽子扣得太大了，这位在东朝人尽皆知、比肩神明的人物，甚至在有些地方还有庙宇供奉。

        顾皖儿掩去眼底的复杂，面无表情地对准突然哆嗦的众人，撂下了最后一块能惊起滔天大浪的石头：“我，姓顾。”

        姓顾的，满朝京就那么一家滔天富贵的吧！众人再度吓傻，一动不敢动。

        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楼上咚咚当当跑下来好几十人，为首的裹着一件紫貂袍外衣，又瘦又矮，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他就是明月楼楼主？果然商人之中，只有自家二叔和二堂哥最能入眼，顾皖儿淡淡朝着来人瞥了一眼，就挪走了视线。

        “那个，这位，这位顾小姐……”楼主下来时正好听见顾皖儿说的话，慌张之间差点一脚踩空。他好好地在楼上摸牌，几个伙计突然闯上来说有人闹事，明月楼不是什么小店铺，又有侯府依仗，多少年没有被人找过麻烦了！他恼火地连手上牌都撒了一地，下来的时候还多带了几个壮汉，气势汹汹说要杀鸡儆猴立立规矩。猛然间听见一个顾字，心里那些小九九全打消了，那可是顾家呀，十个侯府也顶不上一个顾家！楼主眼珠一转，要是能借着顾家小姐攀上顾长卿，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见顾皖儿被几个伙计围着，他赶忙骂了句娘，挤开他们，继而满脸堆着笑对着顾皖儿，掉头哈腰，嘴上的话要多客气有多客气：“那个，顾小姐，怎么劳驾顾小姐，哎呀，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顾小姐来到本楼，是让整个明月楼蓬荜生辉啊……您是说明月楼的花钿文案有问题？”

        前面的奉承话顾皖儿听多了，直接忽略，敷衍应了句是，看都没看楼主，只又摊开手心里的花钿，一寸寸细细查看。没错的，她亲眼见过顾徵耳后那朵雪莲花，真的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国教堂里有谁走漏了风声不成？有内应？那上次混进巡防军的刺客、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杀手，也是他们放进来的？

        楼主小心翼翼陪着笑，讨好道：“小姐放心，这花钿我们是才上的新货，还没有人买走，小姐不必担心走漏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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