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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无名指老四


见老夫人伤心,清宜郡主曼致苦笑了一下,主动开口解围:“老夫人别伤心了,说不定长惟只是有事,过几日就突然回来了。”

        可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还带了些哽咽:“等,等长惟回来了……娘您可一定要好好……好好的罚他一顿……”

        包括简琮在内,所有人都停下筷子,一时间喧闹的大厅安静如斯,只有窗外的烟花还在一声比一声高。

        “淮儿知不知道藜蒿是什么呀?”此时此刻,少年清清朗朗的声音格外突兀,顾衍之像是没听到刚才的对话一样,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把扒着桌子的顾淮抱到了膝上,顺毛似的揉了揉顾淮的小脑袋。

        “藜蒿是长在水里还是长在泥里呀?”

        他在解围,扛起了母亲手里就压要倒下的旗帜。

        见顾衍之如此懂事,桌上不少人都有些动容,顾长惟是这四兄弟里最为坎坷多事的一个,他现在下落不明,这小小少年却出人意料的如此坚强。衿黎不由得想到之前的遗址里顾衍之的所作所为,又多了几分另眼相待。

        这孩子,以后必成大器。

        顾淮手里拿着藜蒿粑粑,奶声奶气回答堂哥的话:“是长在盆里的。”

        盆?顾衍之听到这样的回答,真心笑了起来:“为什么是盆呀?哥哥在书上看到它们是长在河里的,有那么大的盆可以装下河吗?”

        “唔……”顾淮被难到了,歪着自己的小脑袋,两只小手一下一下地揪着自己的布兜,一副很纠结的样子,接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盆里有水水,没有河那么多。”

        “那淮儿见过盆里长藜蒿的吗?”顾衍之循循善诱,整个人又耐心又温柔,“藜蒿长得太大了,还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这么多都在一处,盆里装不下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把它移到河边?”

        “可是……盆盆放的下呀?”顾淮戳着手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顾衍之,全是好奇和新鲜,“藜蒿一点也不高,只比淮儿趴下来高那么一丢丢而已,把它们赶到河里,那里太大了,它们晚上会害怕的。”

        因为装的下,所以不必扔。

        听着顾淮这句无比童真的话,简琮不禁想起了之前那个无比真实的梦,他估摸着就是因为顾淮太可爱了,和自己又熟悉,他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简琮哈哈大笑,对着顾淮比了比手中的木箸:“淮儿看这里,这跟筷子长不长?”

        “长——”

        “可是藜蒿只有这一半长呢。所以它们喜欢待在一起,这样很热闹,就像我们现在围着桌子聚在一起一样。”

        陛下做得好!顾衍之默默在心里给简琮树了个大拇指。

        谁知道刚低下头思索的顾淮突然又出了声:“可是为什么河里和盆里的不能在一起呢?这样岂不是很可怜,就像娘亲和淮儿分开了一样。”

        “淮儿见过长在盆盆里的藜蒿。”顾淮摇了摇手指头,对着简琮比划道,“大哥哥说过,什么五指,长短,但是它们不是长在一只手上的吗?”

        “淮儿,说谎话是不对的哦。”顾淮母亲余攸宁把顾淮抱回自己身上,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严肃道,“不可以说谎话骗哥哥姐姐的,府里哪里有种在盆里的藜蒿。”

        她三言两语想把顾淮五指有长短的话糊弄过去,心想是哪个口无遮拦的丫鬟在顾淮面前乱嚼舌根。

        “没有——”顾淮的娃娃音拖得老长,小脸上满是认真,“那个大哥哥带我去看过!”

        顾府一共五个男孩,顾淮不会无缘无故再冒出来一个哥哥,现下还两度提及,这分明是已经接触过了!顾衍之突然就想起之前明承的遭遇,随即心里一震,厉声问道:“什么哥哥?在哪里?”

        顾淮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实话实说道:“一个从狗洞里钻进来的哥哥。阿黄跑远了,姐姐们都去追它了,淮儿就看见那个哥哥钻进来了。”

        阿黄是顾淮养的狗,姐姐们指的是府里的丫鬟,钻狗洞的哥哥?本来还不当一回事的众人顿时正色起来,难不成是人贩子?哪个人贩子胆敢往顾府里钻?

        “你先和哥哥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桂花树才开的时候。”顾淮掰了掰手指,发现只有十根不够用。

        那就是快半个月前了,顾府府兵怎么会如此大意?都松散到这种地步了吗?顾长青脸色铁青,气冲冲地就找府兵统领来,被衿黎一把拉住了。

        顾老夫人也沉了沉脸色,问道:“淮儿你跟着他走了?”

        “嗯!”顾淮一点头,余攸宁心里跟着一咯噔,她猛的握住顾淮的双臂,抬高了音量:“娘亲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能随便乱走!”

        “娘亲说过。”顾淮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吓到的鹌鹑似的不敢抬头。

        “他带你去哪了?”衿黎问道,尽量让自己声音温和些。

        顾淮有些害怕地抿了抿唇,紧接着,眼圈一红,小声糯糯道:“去了后院的禁地,娘亲说不让去的地方。”

        轰隆一声,就像刚才天上的烟花炸在了众人脑子里,几人面面相觑。禁地,顾徵的荒院,顾徵为什么要见顾淮,是因为怨恨十年前被送去北境做质子吗?他是想利用顾淮报复顾家吗?想到这里,众人皆是一身冷汗。尤其是余攸宁,她哪里知道自家儿子在约摸半月前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当下吓得有些恍惚,接着搂着顾淮颤抖起来。

        “你看见什么了?”顾恺之尽量使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轻声哄道。

        “无名指哥哥!”顾淮立刻应到,答的又快又清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漂亮哥哥就很开心。糯米团子甜甜一笑,眉眼弯弯:“钻狗洞的哥哥说了,他叫无名指,是从前往后数的第四个。”

        “哥哥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无名指伸直,但是淮儿可以。”顾淮奶声奶气道,兴致勃勃掰着手指炫耀。

        最后一句话众人像是没听见似的,一个个只觉得耳边嗡嗡直震。

        第四个!排行老四,是顾徵没错了!

        顾徵的名字噩梦般挥之不去,再直砸进现实,众人脸色难看,桌上气氛已经僵硬到了谷底,本来热热闹闹的中秋家宴顿时温度下降得厉害。

        装神弄鬼!整个正厅足足静谧了三分钟。

        “啪!”的一声,顾恺之手里的瓷汤勺应声而断,吓得顾淮在母亲怀里一个哆嗦。

        而荒院内,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提及且冷了场子的顾徵,扶着树已然眺望了远方许久,天边一回花放乐一阕,持久的热闹散都散不掉。他只道东朝人好生奇怪,为什么非得要找个时间聚在一起呢?而且,这种一起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部,而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有挑有捡,好比不被顾府接纳的他,就被划出了团聚的范围。

        嗯,非要符合眼缘且没有差错的。远处的烟火稍暗下去,一朵更大的又炸开再连成片,顾徵低头想了一下,难不成是因为这样的人坐在对面更容易下饭吗?

        前院无人说话,连端盘上菜的侍女们都清一色静立,不敢四处走动。

        顾恺之一点也不怀疑顾徵会对小孩儿下手的可能,毕竟他和顾衍之可是亲眼见到顾徵向明承坦言自己手下曾经有过百来个贩人团伙来着,想到这里,和二人皆是心里一阵阵的生寒。

        你怎么能奢求一个曾经的人贩子头目,对仇人的儿子放宽心胸?

        “我还遇见了不违哥哥,是他把我送回来的。”顾淮拍了拍余攸宁的背,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好像已经发现了母亲的不安。

        不违?衿黎突然记起管家和她提起过的这个人名,说是家生子,人也机灵。衿黎心头猛的一震,万分庆幸自己当初插了个人送到顾徵身边。

        她松了一口气,开口安慰弟妹:“不违是我身边的小厮,为人机敏,平日里安排在顾徵院子里,监视顾徵的一举一动,这次多亏了他。”

        “阿弥陀佛。”老太太念了一句经,感谢满天神佛保佑,顾淮福大命大有造化。

        没落进顾徵手里,就这么值得庆幸。衿黎她们好像一瞬间都忘记了前几日在遗址内与顾徵相处的那两天,顾徵真的有这么可怕吗?顾衍之从一开始本能的后怕,到现在心生疑惑,逐渐觉得其间有些古怪,所以那个转狗洞的是谁?顾徵见到了顾淮还会放过他?不违能从顾徵手里抢完人到现在还安然无恙?一桩桩一件件,中间千丝万缕的,看似合理却又有些牵强。

        顾衍之低垂的眼眸中带着几丝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怀疑,他转念又想,是不是顾家人太多心了?他这几日在国教堂,看见的仿佛是另一幅画面?顾徵是那样从容、淡定且大度,基本上所有的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

        能让这些老顽固们改观,可不容易。

        难不成真的是他表面功夫做得好吗?顾徵能够这样毫无破绽、气定神闲地应付国教堂这些识人无数的老先生们的厉眼?他若没有真材实料、暗室不欺,饶老院长能收他做闭门弟子?到底是顾徵瞒天过海,还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看清真相呢?顾衍之动心底有几份动摇,仿佛有什么答案即将呼之欲出……再大胆点猜想……或许,连带着他父亲那件奇怪的案子,都可能另有隐情呢?还有三年前……顾衍之垂在身侧的长指顿了一下,打住念头,这也太难以想象……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顾衍之,抽离开来的还有简琮,一向话多的他听着顾淮的回答,心里却是有了另一番打算,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敲桌面。想不到皇姐这一家对顾徵如此被动,不能打不能骂的,还时不时会被南佐和修宴反过来威胁,而自己居然还一直没能察觉到,平白给顾府添了许多麻烦。

        属实不该。

        简琮突然想起来之前几次造访国教堂,看来他当时刁难了几次顾徵都罚的太轻了,这小子根本不知悔改,还暗戳戳做这种小动作。他看看顾淮嫩的能掐出水的小脸蛋,又想到梦里孩子的天真烂漫,咬了咬牙,直对顾长徊保证,只要大朝会一结束,就会把顾徵关到天牢里去,管他什么北境公主,北殷王一走,守寡也罢,另嫁也罢,管她何去何从!反正也是北境来的,受不起什么福分。

        突然间,窗外桂花浮玉,满地霜华流进屋内,寂静里,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只聒噪的白色乌鸦,立在蟾宫月桂枝头,血红色的眼睛滴溜滴溜直转,怕人得很。

        一张嘴,就想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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