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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象生变


“顾徵你听说没有,”明承扒着窗棂,站在草丛里,老鹅探头一般伸着脖子。这是他找了几天才勘探到的绝妙之地,灌木丛生,连巡防军都只在外面守着,他就有机会溜进来,而顾徵的窗户刚好和他肩膀一样高,这样他就中午就能和顾徵说上话了。

        而萧弈被留在外面放风,也不抗议,就这样,两人两天一换,隔着窗户和顾徵搭话,默契的很,顾徵也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执着,倒也没有赶走他俩。

        顾徵通常是不吱声的,大半时间说话的都是明承。

        “咱们国教堂背后陷下去一大块地皮,听我二哥说,是埋着的一座遗迹,听说还是前朝的。”

        前朝?那都多少时日了?怎么着也得有几百年了吧?

        顾徵靠在窗柩上,听明承隔着一层薄纸絮叨,头脑昏昏沉沉的,他这几天状态不好,怕是身体里那股违悖规律的力量,又开始不受控地肆意乱撞了。

        半睡半醒之间,都能感受到它想要挣破这层廉价皮囊的冲劲,癫狂地游走在每条经脉处,又横冲直撞在各大穴位上,如同破笼而出的野兽,而一旦放出来,他就会第一个吞噬掉自己的宿主。

        顾徵习惯性地换了个靠着的姿势,把滚烫的左手藏在衣服里,表现得与常人无异。

        “明三公子,”修宴上前,对着纸窗道,“主子已经休息了,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

        “啊?”明承听到修宴的声音,有些失望的低下头,跺了几下脚,他还不是担心顾徵无聊才到处收集趣事,想方设法说给他听,自己被调去了隔壁,除了演武场偶然见一见,根本没什么机会能接触他。

        明承病恹恹往外走,支会了萧弈一声,两人便前后脚离开了。

        这两个人走后,一个巡防兵从灌木里跳出来,直径进了天机阁,把刚才记下来的话通通传给了明陆离和顾恺之。

        这两个年纪相差了二十多岁的人同朝为官,又有亲缘,自然是互不避讳。

        “顾世子是故意让小儿将这事告知四少爷的吗?”听完兵士的话,明陆离捋了捋胡须,倒了杯茶,推向对面盘膝而坐的顾恺之。

        顾恺之伸手接茶,道了句谢,便放在了手边,看着明陆离淡淡开口:“我想试一试,还望明伯父见谅。”

        “我并不能算出其中凶险。”

        “而且,”明陆离顿了顿,“也不要轻易让人进去的好包括巡防军。”

        包括你自己的亲弟弟。

        后半句明陆离虽然没说,但他觉得顾恺之应该明白。

        但他又仿佛在极力避开这层关系,他不承认顾徵是他的亲弟弟。

        或者说,根本没有意识到,顾徵也姓顾。

        “如若他无辜,自然不会进去。”顾恺之喝了一口茶,眼中平静,“其实进了也无妨,正好处理掉。这种遗址,总需要一些探路的不是?”

        “巡防军都去得,他怎的去不得?”

        明陆离低头不语,觉得顾恺之有些自相矛盾。一边明知道顾徵不能死,另一边却又撺掇顾徵去作死,以生命为代价,无止尽的试探,真的有些过分。

        其实不只是顾恺之,就连陛下也是这样的境况。但他身为人臣,重在辅佐,逾矩是大忌。

        明陆离叹了口气,自己这个隔了亲的外甥,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于计较,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许自己犯错,更许不得别人犯错。

        “不说那些闹心的,恺之必行是来问明伯父可算好大朝会的选址了?还有祭坛的位置。”

        “自然。”陆离说着从身后的竹柜里上取来一份图纸,平摊在桌上,“你看一下。”

        “大朝会自来礼乐骑射御数书一个不少,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着不动。”

        “陛下可能要四处奔波了。”

        顾恺之仔仔细细浏览着整张布局图,然后伸出手指着左上方一个极远处的标注,明陆离用朱砂圈着,上头画了一簇火苗。

        “怎么祭坛设在这么远的地方?”

        明陆离就知道顾恺之会问这个,拢了拢衣袖,手指跨过矮桌,往标注处的下方一点,“你看,按照陛下的意思,大朝会祭祀前一日是武斗,就在朝京郊外驻扎,如此一来,若将祭坛设在天坛,则又要穿过整个朝京,一来一往,这么多人,还有四国之人,怕是事多呐。”

        “我夜观天象,发现东郊外狩猎林附近两星对冲,邻星却是正位,西北方向有紫气盘旋,后来我又几度推算,万般纠结之中定下了这个地方。虽然不是上上之策,但除却这里,再没有更好的位置了。”

        “可每年祭祖或是其他祈福活动不都设在长旻山天台吗?”

        “气运变了呀。”明陆离摇摇头,指尖在纸上的狩猎林处敲了敲。

        “你的意思是说,祭祀会有大事发生?”顾恺之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反问。

        “很大的概率。”明陆离叹了口气,指回纸上拟出的祭祀位置,强调似的指着红圈,“在北殷王他们没确定来之前,一切皆有变数,他们头顶的星蕴太过强大,可能会冲击现在的状态也说不定。”

        “其实大约一月前我就算过几次,是荧惑守心的凶相,古往今来,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国家必遭大祸。而后紧接着就是长庚伴月,也是不祥,太白属金,金主兵革,这预示着兵灾。”

        “怎么会这样?!我爹他们都回来了,东朝怎会兵戈扰攘?”

        明陆离摇了摇头,示意顾恺之不要急:“但不知为何,后来这一势头居然开始弱化,仿佛被什么冲散了似的,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觉得像天方夜谭。”

        “我来了这天机阁以后,就这几天,整个天象如同被重新洗牌似的,焕然一新。”明陆离苦笑了一下,“别说是我,估计我师父在世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局面。”

        “那算是凶还是吉呢?”

        “两者都不能算。”明陆离捋了捋胡须,“我想,应该算是都是逢凶化吉的格局,必有麻烦,但也必会变化,或是有什么人横空出世,或者有什么事情把危难撞掉,总之一句话,避是无可避,遇难但成祥。”

        “明伯父,你平日算的那么准,这么这次这么重要的事,却含糊起来?”顾恺之面露疑惑。

        明陆离无奈一笑,晃了晃头:“乱了套了,哪还有规律可言?陛下急着问我,我这愁的胡子都白了。”

        “啊,这样吗?”顾恺之把桌子上的纸小心翼翼收起来,塞进袖子里,便忙着要起身,“那我去回禀陛下了。”

        “哎这么急吗?”明陆离微微一笑,往顾恺之的茶盏中加了水,“这是星光染过的水,多喝几杯再走吧。”

        “能清火气,解烦闷。”

        “哈哈,我听过什么雪水露水泡茶的,却没见过晒星星的水,”顾恺之饶有兴趣地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之间一股清凉蔓延,好不爽快。

        “真是好茶!”

        “大外甥,大朝会那时你是陪同陛下还是陪同长公主殿下?”

        “陪我母亲吧。”顾恺之牛饮一般,咕咚咕咚把水灌下去,“陛下哪里有我父亲和四叔,到时候他们都回来了,可轮不到我。”

        也是,想着顾府三个武将,一个比一个厉害,尤其还有顾家老四那个守城掠阵的变态。只唯独剩下的一个商贾,还是自己的女婿,明陆离也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水。

        如此一来,陛下身边怎么着也不会有危险,就算北殷王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也没法子捅那么大的篓子,对不上这诡异至极的怪像。更别提还是接二连三的大灾祸,一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那种。

        很古怪,很离谱,前所未闻。

        要不是陛下再三跟他强调大朝会的日期不能改动,他一定会劝陛下推后一年。

        实在是天命如此,人力难为啊!

        明陆离叹了口气,打算今夜再熬个通宵再推演一遍。

        毕竟这结果让他都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边顾恺之放下茶盏,说了声告退,就带着那张图纸进宫面圣了。

        急性子!明陆离放下手里的杯盏,而说走就走的顾恺之却是已经抬脚离开。

        ……

        顾府荒院。

        原来自己在夜里,这份躁动不安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在哪,撕裂灵魂般的痛苦,硬生生把他从青天坠长星的梦境里扯了出来,此刻顾徵靠在栏窗上,缓缓睁开了眼睛,随着视线一点点清晰,他感觉体内躁动的力量也平复下来,终于不闹腾了。顾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慢吞吞坐直身体,它爆发的越来越频繁,也就说明,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再这么逆着它来,自己怕是很快就会翘辫子。

        得想个法子才行,顾徵拎起笔,算了,莫老先生才罚的七十遍《空心经》还没抄完,等写完再说吧。

        空心经写的那般有道理,怎么就空不了他的心。

        身体里爆炸一样一阵阵疼痛,像是呼应上天的满目星宿似的,他也想质问苍茫的星河,到底是什么力量主宰着人的命运,又偏偏安插给他这样一个不公的人生。

        四下静寂,悄然无声。顾徵眼前开始浮现出一阵阵的幻象,就像自己灵魂出窍,漂浮在整个大陆之上往下俯瞰,他看见北境白桦林里纷乱的几只乌鸦在啄食腐肉,他看见南汇落日余晖下沙漠里逐渐干涸的凄惨洲汀……

        再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顾府,没错,又熬过了一天,体内的力量在筋脉里四处游走,不受控地横冲直撞,对应着乌云里翻滚挪移的星宿与流光一样,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世界的浩瀚与无垠。

        为了避开不违,顾徵灭了屋里的灯后就躲到了林子里,他跌跌撞撞倒在一棵树下,疼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大腿粗细的树根只经他那么一压就碾碎了,顾徵咬着牙,掌心全是自己吐出来的血,在黑暗散发着腥味。

        五脏六腑、浑身的各大经脉,无时无刻,都不在被侵蚀一般,像被人拿着锤子不知疲倦地砸了一通,痛到木然,疼到抽筋。还有布满整个身体的经脉,一会膨胀一会收缩,几乎快把他逼得原地爆炸,然而他一声都没吭,就这么硬生生扛了一夜。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顾徵才从疼痛中恢复神智,他身下湿透了的泥土根本不是露水打的,全是血和冷汗,还有他身上,脸颊、手肘、膝盖,已经没一块洁净的地方。他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娴熟地从边上挖了块草皮,混着泥土,盖住痕迹,而后拖着疲惫的脚步,蹲在后屋快要干涸的水坑边,洗掉指缝里的污泥。

        水又凉又冰,但他动作很快,丝毫不介意这点刺痛。

        最难熬的,都已经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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