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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捎刀入院


荒院里,不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林子里的盘根错节绊倒,捧着的柴火全摔了个粉碎,一身衣服上全是泥巴和草屑,他认命般从地上爬起来,叹了口气,心想着赶紧捡起来,送到房里。

        天气慢慢入秋,今年秋天冷的特别快,顾徵没有厚衣服,他也没有。这破草庐又四面通风,一到夜里跟冰窟窿似的,他和公子都得一起受冻。但公子到现在都没有半句怨言,他估摸着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北境待习惯了,不畏寒。

        可他怕啊!怕冻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荒凉院子里,以至于他每天早上睁眼醒来都要祷告上天垂怜。

        整个院子里只有不违一个,他每天都里里外外跑断腿,搬些人家不要的东西回来,修房子,四处敲敲补补,做泥瓦匠的活。

        他抱着柴火也没换衣服,就这么一身脏兮兮地进了屋,突然发现顾徵居然还没去上学,正在晃晃悠悠地喝水。

        喝的是冰冷的隔夜水。

        他顿时呆住,心里懊悔,使劲儿一拍脑袋,怎么就忘了旬假这事呢?自家公子十日一休!他刚才在院外一直和那几个抠门管事周旋,根本没回屋,一点没注意到。

        不违有些尴尬地错了搓手,他不仅摸过柴火,之前还摸了碳块,现在两只手都黑乎乎的,指甲缝里还有泥土和煤渣。

        他总不能用这双手给顾徵端茶倒水吧。

        顾徵却像没有察觉到不违就站在门外,他径直摊开了桌子上的书,自行翻看。

        趁顾徵还没发现,不违灰溜溜蹿出屋子,放下仅剩的一捆宝贝柴火,赶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仔仔细细洗手,而后动作娴熟的在院子里支起架子,点火烧水。

        这院子什么没有,屋后面仅存的一点煤炭都是他求爷爷告奶奶地从其他小厮那里讨来的,本来管事们就习惯了克私吞份例,他虽然是家生子,但他老娘半年前就死了,生前也不没什么好差事,又是个聋哑的,没给他留下半点依靠。就是在仆人堆里,他也总是被针对的那一个。

        现在又因为顾徵的缘故,管事们格外喜欢刁难他,他也不敢对顾徵诉苦,生怕他哪天再兴致一起,拉着他连夜习字。

        不违心里憋屈,像夏日阵雨前一样的闷,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整个顾府上下都不屑于往这里多看一眼的。

        而桌子前的顾徵一页页翻得专注,不违蹑手蹑脚溜进屋,趁机把他手边空杯拿走,倒满刚烧开的热水再送了回来。

        才摆到桌上,顾徵就倏然放下了书,盯着不违的脸问道:“怎么鼻青脸肿的?”

        “啊?!”不违没想到顾徵会突然注意到自己,尴尬的地打着哈哈,“那个,我,我刚才在林子里摔了一跤。”

        摔能摔成这样?你家林子里的树长手,还有五个指头,对准脸呼?

        肿成这样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但顾徵装糊涂,信以为真似的问:“可有抹药吗?”

        “哦,小人,小人有药。”不违受宠若惊一抖,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其实他哪有药啊,一个小厮哪来的钱去买药?

        尤其是因为跟着顾徵,连月钱都会被克扣。

        这巴掌可不就是因为去要碳火被揍的嘛!

        本来冬天碳火各屋就用的多,到时候肯定没有他们的份,所以他现在趁着刚入秋就多要些,后头才能攒着用。

        “你下午出去给我捎把小刀回来。”

        “啊?刀,刀?”不违听到这危险发言,浑身一激灵,在他被调来之前,管家老爷就跟他再三强调过,说这种危险利器千万不能拿给顾徵。后来他去给长公主殿下磕头的时候,长公主殿下也这么吩咐过。

        “公子你要刀,做,做什么?”

        “你别管。”顾徵还是淡淡的笑着,语调放松闲散,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不可违抗的意味,硬逼得不违生吞了一口唾沫。

        罢了罢了,回头直接去找管家禀报好了,不违这么想着,一连串应了声,掩门时还看见了顾徵嘴角翘起的弧度,就好像在对他说,今晚我们一起抄书吧。

        一定是幻觉,幻觉。走到院子里的不违摇了摇头,自家公子这笑容,好看是好看,晃眼睛,他是真承受不住。

        下午,刀不是不违送来的,如顾徵所料,进院的是两手空空的顾恺之。

        顾恺之都没进屋,就在林间遇到了披着衣服四处闲走的顾徵,地上都是树藤粗根,顾徵站在凹陷处,伸手去接高处坠下的阳光,顾恺之突然出现,挡住了那些光明,把本就为数不多的萤火虫吓得四处逃窜,顾徵抬头,正对上居高临下顾恺之。

        少年眉目弯弯,眼眸带笑,指缝间洒着金光,那金光流淌下来,落在树叶上,碎琉璃一般晶莹剔透,再淋在粗布衣上,流光溢彩。整个人背着光,周身光晕重叠,就好像降临人间的瑞兽白泽,那般美好,又不沾染一丝尘埃。

        顾恺之一愣,心下又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这日子过得真是舒服,这么清闲,他怎么能做到这样的心宽?!他身上背负的那些人命,他手下白白死去的那么多冤魂,难道不会日夜在他耳边纠缠,叫嚣,诅咒吗?!他怎么配过得这么无忧无虑,过得如此轻松惬意?!他才是该囚禁在炼狱里赎罪永世不得翻身的罪人!

        他可是三年前亲眼见识过顾徵面无表情杀人屠城的场面。

        “大哥。”顾徵乖乖垂下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你要刀做什么?”顾恺之只觉得顾徵惺惺作态地恶心,疏远中的语气带着一股冲劲儿,浓浓的都是厌恶之意。

        顾徵像没有注意到这种露骨的敌意一般,依然好声好气解释道,“林子里树藤太多了,容易绊着人。”

        躲在顾恺之身后的不违听到这话猛的一震,难道,顾徵要刀是因为相信了自己胡诌出来的那个谎话?他只是怕自己再在林子里摔跤?

        “大哥,不违今天摔得鼻青脸肿,他有没有跟着你一起来?”顾徵说着就往顾恺之背后看去,而缩在顾恺之背后的不违浑身一颤,心虚地往后一躲再躲。

        顾恺之可不管这两个人在干嘛,只觉得顾徵的每一声大哥都让自己毛骨悚然,心底想要把顾徵扒皮抽筋的猛兽呼之欲出,他不耐烦的大声咆哮道:“割什么树藤,闲得慌!”

        撂下这话顾恺之甩袖就走,就好像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面露凶光:“你不要叫我大哥,我嫌脏!”

        顾徵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好像被吼蒙了似的。

        束手无措。

        不违见状,从后面闪出来,疾步上前,侍奉顾徵这么久了,顾家上下对他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那叫一个猪狗不如啊,连仆人的待遇都比他强上百倍,起码大公子从来没有刚刚那样无理冲动地对他们吼过。这些天他只是旁观,都觉得于心不忍。

        更何况,顾徵还对他那么好,平日里温和细语的,一有新书就与他分着看,一有新菜式就与他同吃,也从来不随意发脾气,从没有传闻中那样嗜血罪恶,顾徵本人和大家知道的他,分明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违有些失落地站在边上,心里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把顾徵讨刀的事转手告诉管家,这才招来顾大公子的一顿臭骂。

        早知道直接跟公子说门口护卫不让带就好了。

        他这心里,放火上烤似的煎熬,一阵阵难受,十分过意不去。

        尤其是再看见顾徵那张笑意僵住的脸。

        明明是那样精致,与大公子……那么相像,却半边遮盖在阴影里,半边裸露在阳光下,悲与欢截然不同。

        “今天顾大公子可能事务繁忙,心情不好。”不违小心翼翼地安慰道,见顾徵低着头不说话,又急匆匆补充道,“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顾徵眼中的哀寂是那样深沉,与一种名为晦涩的情绪混在一起。

        而后稍纵即逝。

        “是。”顾徵平时不爱讲话,此时却扶着边上的树藤站直了腰板,轻声说道,“今天多亏你帮忙,你定然是撞到了大哥,哦不,大公子,被骂了一顿吧?”

        还没及不违开口,顾徵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刀也被没收了,我不怪你。”

        “是我的错,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违心虚,却被顾徵的话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不违,不违,他从来没感谢管家给他赐的这个读着就是劳苦命的名字,现下却觉得无比贴切,只在心底默默决定以后都听顾徵的话,绝不再三心二意。

        “树藤树根还是没法子处理。”顾徵摩挲了几下树皮,重新展开笑颜,转身对着不违微温和道,“你常来常往的,小心些。”

        “入秋就没有萤火虫照路了,我以前一个人在的时候夜里不怎么出来,屋里的烛火你随意拿。”

        “好,好!”不违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几乎快要抑制不住抱着顾徵哭得稀里哗啦的冲动,此刻他已经把之前顾徵带着他整夜整夜抄书的事完全忘在了脑后。

        本来以为这个院子是顾府最水深火热的地方,没想到啊,这仙境一般的地方,当真住了位心慈面软的活菩萨!他真是修了三世的福气才遇见这样好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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