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抱歉,质子他日薄西山 > 第23章 不违不违

第23章 不违不违


好好的一堂武拳课,现在里面在比拳脚外面在比音量,俨然上升到东朝和北境间较量的高度。

        顾衍之根本不是南佐的对手,几招便处在下风,南佐打着打着突然就起了挑逗之心,逗猫似的,引着顾衍之,揪着破绽,左踢一脚,右拍一巴掌,反正就是不给他还手的机会。

        周遭突然响起一阵兵器摩擦铠甲的声响,连地都震了震。

        顾长惟自行推着轮椅,出现在演武场门口。

        他接到副将传来的消息就急匆匆赶来,国教堂归属于他的统领范围之内。

        只见顾衍之和南佐正在动手,而顾徵没事人一样坐在树下旁观。

        顾长惟长吐一口气,还好,顾徵没死。

        第一反应和顾衍之一模一样。

        恨归恨,但必须要他活着。

        顾长惟一眼就看出场上的形势,他儿子明显处于下风,而另一边的南佐则是耍人似的轻松。

        他铁青着脸,伸手夺过副将的□□,毫不犹豫地,直冲两个打得难舍难分的人投去。

        破空之声划过——

        □□尖头系着红绳,好不精准地从两人中间擦过,他们下意识地往后一跳,松了手。而那□□继续向前,一条漂亮的弧度,砰的一声笔挺挺插进顾徵头顶的树干,然后贯穿了!

        树皮被大力撞裂,稀稀拉拉掉在顾徵手背上!

        离顾徵头顶不到半寸!

        □□只要再往下挪那么一点,可就不是树皮,而是脑浆了!

        南佐看顾徵差点被爆头,气急败坏就要动手,被修宴一声喝住。

        这边顾衍之也回头看见顾长惟来了,也知趣地停了手,悻悻然退回顾长惟身边,低声喊了句爹。

        顾长惟就像没听见一样,推着轮椅绕到了被劈成两半的马边上。

        顾徵也没事人似的,掸了掸衣服上的树皮,弯腰绕过□□,淡定起身。

        好像顾长惟刚才想杀的不是他一样。

        锋芒毕露的杀意,顾长惟看样子是在察看马尸,实际上他垂在轮椅边上的手指都在抖,鬼能理解他刚才是怎么忍住的,没有一□□穿顾徵的心脏!

        只要再偏一点点,就一点点,他就能亲手报了断腿之仇!

        可他到底忍住了。

        还不到时候……

        扫了一眼血腥场面,顾长惟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吩咐了边上人把马尸收拾干净,转身就离开了演练场。

        顾衍之连忙跟上,其实刚才顾长惟出手的一刹那,他才反应过来,那一瞬间他是真怕父亲不受控制,一枪捅了顾徵,现下冷静下来,只怪自己过于冒失。

        唯一剩下的顾瑾儿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树下三人,一路小跑跟上离开。

        除了顾徵,顾家人走了个干净。

        人群渐散,巡防军收拾烂摊子,把顾徵三人和其他人隔开。

        萧弈和明承两个也被各自府里的小厮找到了,被领着匆匆离开。

        各回各家。

        周遭慢慢安静下来,顾徵像一尊石像一样站在原地,扶着树,眼神空荡荡地飘了很远,他背对着所有人,在寂静中,毫无征兆的,悄无声息地笑起来。

        空有一张躯壳,却没有灵魂。

        是,顾长惟恨得没错,他的腿确实是他亲手折断的。

        所以无论是顾衍之的敌意,还是巡防军的仇视,都是应该的。

        顾徵眸中空洞,思绪飘远。

        其实他每次看见顾长惟,都会止不住的心悸。

        和顾长惟垂在轮椅边上颤抖的手如出一辙,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样不受控制。

        顾长惟忍着仇恨,顾徵则忍着亏欠。

        不是害怕,他只是难以直视顾长惟那双无法直立的腿。

        这么多年,日复一日的厮杀,为了活下来,他斩断多少人的脖子,砍掉多少双手,数都数不清。

        别说刚才的马血,连阴沟里老鼠血的味道都再熟悉不过,他可是任凭北境之王驱使的杀人魔头……

        顾徵手指攥紧,须臾又不自觉地松下来,空气从指缝间溜走。

        耳边响起了好多厮杀声,好多人临死前的恶语相向,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记得,但现在却好像忘不掉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三年前亲手折断顾长惟的腿时,听见的骨头崩裂之声,咯吱,和他心底最后那根稻草压断的脆响一模一样。

        他会治好顾长惟的,而且是很快。

        在这一辈子走到尽头之前,他一定会偿还清楚。

        他微敛的双瞳深处,若有若无的呈现出一片寂寥之色,浅浅淡淡映衬着昏暗幽冷的氛围,像一面破碎的铜镜,变幻莫测。

        夕阳西下,晚霞明处暮云重,一看无风,再看无月,三看无星辰,呼吸间到处都弥漫着茫然与伤感,还有不安。

        也罢,反正再过半个时辰,他就看不太清了。

        很明显,马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必然是这群学生有人做了手脚,所有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的,都是冲着他而来,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来问候顾徵一句安好,没有人质疑过这一切的诡异之处。

        也许,或许是那么多死人的恶毒诅咒起效了,他能感受得到自己体内天道,正在抱着他的灵魂大块朵颐。

        别人都是落叶归根,而他却没有去处。

        他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连灵魂都会湮灭。

        顾府荒院。

        顾徵晚上吃得不多,对不违拿来的米汤馒头也没有任何不满。

        不违看着顾徵斯条慢理吃饭的样子,只觉得这人傻得烫手。

        要不是管家看他死了老娘,故意刁难他,才把他发派到这个苦主这里干活,他才不会是这个待遇。

        屋子又小又破,四面透风就不说了,还要啥没啥。

        回回出去遭白眼,平日里跟他走得近的人也逐渐疏远了,他依稀听说过顾徵从前做的那些事,可又不是他不违动的手。

        他就再卑贱不过一小厮,这也要被牵连?

        不违叹了口气,只道自己命不好。

        顾徵吃完饭后,比平时多看了不违两眼,不违自以为藏的够深,然而顾徵早就看破了他脸上的不甘。

        “公子,可要歇息?”不违表面上表现得恭恭敬敬,实际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灯吹灭了。

        “等下。”顾徵不像昨天一样听话地上床,反倒是从矮脚凳上起了身,示意不违把灯点起来。

        他慢慢摸索出书袋里的几本书,又摊开了桌上的新纸:“你帮我写写字吧。”

        “啊?”

        “你昨天不是说,当过书童吗?还识字。”顾徵慢悠悠说道,“这就很好。”

        “要,要做什么公子?”不违咽了口口水,有些磕巴。

        “我不知道你会写些什么,”顾徵声音很轻,但因为院子里实在太过安静,不违听起来也毫无压力,“今天莫老先生让我回来写几千页大字,可我写不完了。”

        “你陪我一起吧。”

        啊?啊!啊——这要是抄一晚上,手可不得断了?不违眨了眨眼,慌忙找了个借口:“小人只会写贱名而已,昨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害怕公子赶我走。”

        他眼珠子一转,拍马屁道:“与公子相处只不过两日,却发现公子非但不像他人那样刻薄,还如此宽厚,定然不会怪罪不违。”

        “嗯。”听到顾徵应了一声,不违才放下心来,然而却又被顾徵后面的话高高提起。

        “既如此,我们都不会,不如一同用功。”

        “你就写你的名字好了。”

        这是真听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不违欲哭无泪,又不好违抗,只认命般新点了灯,硬着头皮坐下,陪着顾徵耗着。

        公子你是要考状元吗?就算考状元也别带上我哪……这一夜不违简直是笔耕不辍,只要他稍微有停笔迹象,顾徵就三言两句地劝学,就好像平日里那些先生说难听话,他都记在了心里,现下都一股脑说与他听,那叫一个苦口婆心。

        而且顾徵抓的时间还特别准,每次他刚有睡意或者刚想休息片刻,就会立刻被喊顾徵起来,所以他既打不了瞌睡,也偷不了懒。

        而顾徵则慢慢悠悠的,左手执笔,不求快只求稳。

        不违已经没心思管顾徵写成什么样了,左右不过是个新上道的左撇子在鬼画符!

        唉,他叹了口气,陪就陪吧,反正也跑不掉。

        不违,不违,不违,连在一起看多了,不违都快认不得这两个字的模样了,渐渐的眼前就变成了,不违,违不?不,不违。

        又或者,不违不?违不违?还自带顾徵的语音,轻轻淡淡的,围着他一个劲转圈,洗脑似的铺天盖地,他不仅是眼花,脑子也一团乱麻,炸裂般的疼痛,一揪一揪的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顾徵终于肯放过不违,不违揉着酸胀到快要断掉的手腕,赶着时间去厨房拿早膳,一路上脚步虚浮,只感觉脑子里塞满墨水,全是不违两个字。

        全然忘记了换早饭之类的小伎俩,端起来就走。

        于是,这次不仅有一碗红豆薏米粥,还有一碟蜜桃肉脯,一盏桃胶山药露,荷花酥等三小盘精致糕点。

        “小厨房的灶台伙食越来越好了。”顾徵看了一眼桌上的变化,对着不违不咸不淡地夸了几句。

        不违听着有些心虚,支吾几句搪塞过去,手背在后面揉了又揉。

        一连三日,南佐和修宴也发现了顾徵的变化,他几乎是上车就睡,罚站也睡,罚跪也睡,总之是能睡就睡,就好像每天怎么都睡不饱似的,就连明承那小公子都跑来找南佐,问些顾徵是不是最近生病了之类的话。

        别说,顾徵整不违这三天的功夫,见效飞快,不违如今只要一听到有人喊他就疯了一样的逃跑,有一次修宴夜里去院子里查看,还看见了不违一脸泪流满面地迎出来,就像天上掉下个太上老君似的喜极而泣,满脸激动。

        修宴问顾徵做了什么,顾徵只笑笑摇头,感叹道,顾府的小厮能干是能干,就是太敏感了,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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