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只喃喃
军训开始前安排了动员大会，校长、教导主任和总教官轮流在台上发言，下面的学生则是左脚换右脚，暗暗活动筋骨，顺便交流着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
站在南喃前面的姑娘叫方君雅，她昨儿的临时同桌，原是在前头排着的，但她跟人换了位。
“嘿，”她挺着脊背，头努力往后仰，“我听说你昨天碰见谢非，还美救英雄了一回？”
“不是吧，消息这么灵通？”南喃也压低了声音，想起见到谢非时的模样，可怜是可怜，但是，她没忍住“扑哧”一声，周围人都小幅度地转了转脸，南喃赶忙再把笑憋回去。
“我家隔壁发小跟他是初中同学嘛！”方君雅不以为然，“他摊上个那样的妈也真是倒了大霉了。”话语里不无惋惜。
南喃想起那个妍丽秀美宛如娇花般的女人，“怎么了？”
“嗨，有个当三的妈还不可怜吗？”方君雅小声嘀咕，“可能脑子还有病。”
在南喃数到方君雅打第六个哈欠的时候，台上的动员会终于宣布结束了。
犹如一滴冷水溅入沸腾的油锅里，整个操场瞬间活了过来。
“走走走，我听说六中食堂的烧麦超级绝，面皮薄透而有嚼劲，里面掺着香菇粒，吃起来满口留香！”说着方君雅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拽起南喃就往食堂冲。
显然听说的人不少，包子馒头那几个窗口已经排上了不短的队伍。
轮到南喃的时候她要了一个大馒头一个烧麦，花了一块钱，方君雅则是要了六个烧麦一盒牛奶。
就，南喃有一丢丢的小疑惑，一口气吃这么多个，真不会觉得过分腻得慌吗？
方君雅一边大口嚼着烧麦，一边嘴不停跟南喃叭叭，“林筱，你认识吗？九班那个，据说是咱们高一的级花。”
南喃摇头，目光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起来。
“我觉得长得也就一般般啦，只不过家里有钱会打扮，脸涂白唇描红的，那群男生就跟瞎了眼一样无脑护。”方君雅瘪嘴，“还不如你好看呢，标准的三庭五眼，眼睛布灵布灵的。”
南喃:“……”
“我怎么听着这不大像是在夸我呢？”
方君雅“嗨”了一声，笑模笑样地转移话题，“你看见咱们这一届的教官了吗？有没有长得帅的？”
搜索失败。
南喃摇头，“没。”
“你也没看到长得帅的啊？”方君雅恹恹地叹了口气。
不，我是压根儿没看。
“三中那边比咱们先军训，我听说有个女生跟教官谈上了。”方君雅自我恢复能力极强，转眼又小声八卦起另一桩事。
“谈什么？”
“恋爱啊！”方君雅白了南喃一眼，一副你怎么这么不可教的模样，“好像是跟你一个初中的，叫伍什么的！”
虽然南喃年纪上比这群小姑娘大一截，但女人嘛，八卦是天性。不然怎么说最快让一群女性陌生人熟悉起来的方法，不是买买买就是八卦呢，有时候后者效果更佳，毕竟不费钱嘛！
“教官比咱们大不少吧？”虽然年纪大了之后会发现，男女之间差着几岁甚至十来岁谈恋爱的比比皆是，但在高中这个年龄段，高一和高三连处个朋友都是会引人议论不断的。
“大概大个四五六七岁吧！”方君雅也不是很确定，“他们其实很多就是初中毕业去当两年兵，然后就回来的那种。”
南喃一阵无言，用以后的话来说就是，小了，她格局小了，这些小姑娘心里门儿清，压根就不用你告诉她们现在谈恋爱没那么靠谱，人家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
操场上每班都用粉笔给画了个框框，高一二班在主席台左下方的位置，有个高高瘦瘦穿着深绿色军装的身影正站在那儿。
方君雅用胳膊肘捣捣南喃，示意她看。
在那道深绿色身影的不远处，立着个少年，浅绿色的军训服套在他颀长的身躯上，并不显得过分瘦，倒有种落拓的潇洒感，跟同龄的其他男生比起来，莫名就是多了几分风骨，呜呜呜，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高一二班的教官姓孙，自我调侃着让大家伙平常也可以喊他猴子。
几个调皮的男生在队伍里起哄，喊他大圣、大师兄，孙教官也都笑眯眯地应了，一度让班上的同学认为这是个很宽松且宽容的教官。
当然，并不是。
轻松的氛围一直延续到所有人按照高矮顺序排成方队，然后熟悉了自己所站的位置后。
南喃站在第二排，方君雅身量不高，排在她前一排往右数的第三个位置。
“好了，首先是咱们军训的第一个科目，站—军—姿！”
正式进入状态的孙教官简直让所有人都直呼魔鬼，上来就是军姿半小时，一边站一边给你们一个个纠正，南喃就被批了手指没贴紧裤缝。
半下午的时候，总教官过来通知了个事儿，说是要组建一个国旗预备班，训练难度和强度都要加大，再额外教授一些军事格斗技巧，若是军训结束能顺利留下来进入国旗班，还可以加学分。
方君雅一边嗦粉，一边跟南喃科普:“国旗班里汇聚了六中好些俊男美女，男生高大帅气，女生盘正条顺，拉出去妥妥的排面儿，颜值天花板！”她把木耳咬得咯吱咯吱响，“要不是我太矮了，我也想去试试。别的不说，光是结业时能个个摸到真枪就够让我眼馋的了！”
国旗班身高有要求，不穿鞋男生不低于176，女生不低于165。南喃裸高166，上辈子后来也没再长，不过她身材比例好，一双大长腿又细又直，吸睛得很。
晚上同学们在各自教室里集合，也不上晚自习，就聊聊天拉拉家常。
一直以来，南喃认为在一个陌生的大集体里，最无用也最浪费时间的无疑是自我介绍，但在形式盛行的当下，又还非走个流程不可。
南喃的自我介绍中规中矩，姓名、初中学校，最后再加一句结束语，大家都大同小异，也没记住几个名字。当然，也有例外，如果你有什么特别特别的话。
少年谢非穿着军训服，眉眼深邃，声音清冷，“谢非。”
“他就是谢非啊？”
显然，这个名字并不普通，教室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呜，这绝美的容颜，冰雪般孤傲的气质，从此学霸男主有了脸！”
“安静的美男子类型，我好爱！”
“谢非啊，挺可惜的。”
“他妈人品不好，好像是插足叭，他们初中闹得挺大的！”
南喃手中的笔无意识在纸上划着，第三次了，第三次听见有人说谢非他妈妈插足别人感情，是小三。
南喃回头看过去，少年坐在她左后方的位置，对一切仿若未闻。明明隔得不近，南喃却仿佛能看见他微垂着的眼睫，像鸦羽，密密遮住那双时常璀璨如星河的眼眸里的冷和寂寥。
从那次在医院里的情况来看，谢非妈妈应该还是很在乎他父亲的，若是这样，难道指的是谢非并非正常婚生子吗？
走完流程，孙教官问班上有没有想参加预备班训练的同学，南喃犹豫了一下，说实话，她有点馋部队的真枪。
这可能是执念了。
上辈子大学军训，南喃院方阵有一个踢正步软绵绵还同手同脚、大伙顶着烈日训练她搁一边喝水玩手机的女生被教官选去了部队打枪，还是军训优秀学员，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儿，离谱到家了！
很快南喃就不纠结了，因为谢非报名了。
没有见过，所以一直不知道，谢非曾是个冷漠的、拥有极强边界感的少年，或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似乎习惯于独来独往、游离于人群之外，礼貌又疏离。
～
报名预备班的同学军训第二天便被区分开了，单独拎到食堂前面的足球场特训，实行的是双负责制，除了主训的总教官外，还有专门负责国旗班的学校老师，据说来头不小，曾经是部队里兵王级别的人物，现在也没哪个新兵蛋子能轻易近得了他的身。
如果说昨天的训练是魔鬼级别，那今天就可以称得上是地狱了。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科目，可偏偏就是更难更累，简单的一个半蹲腿都酸得让人想掉眼泪。
中途休息的时候南喃在一边喝水，听见女生堆里有人开始打退堂鼓，“林筱，这也太累了，要不咱们还是退出吧，这一个星期晒下来，多少防晒霜也扛不住啊！”
林筱？级花？
南喃转头，细细一端详，漂亮是真漂亮，雪肤红唇，长发飘飘，跟南喃又大又亮的杏仁眼不同，林筱是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眸，一眨眼一抬手似乎就能看出日后的绝艳来，只不过这种浓颜系美女在女生堆里素来不怎么受欢迎，毕竟侵略性太强，同性的光芒被压得死死的。
仿佛明白了方君雅为什么说我比她好看了呢。
十五岁的南喃还透着几分稚幼，明眸善睐，脸颊上一点点婴儿肥，属于那种无害型的乖乖牌少女。
“要退出你们退出就是了。”林筱拧开水杯，仰头喝了口水，金色的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发上，仿佛造物主所有的宠爱都集于她一身。
“呜，真好看啊！”
南喃悚然一惊，不是吧，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愣了愣，才发觉身旁不知何时又站了个身影——高高的、瘦瘦的，一个短发女孩。
还好还好，南喃默默抚了抚胸口，不是我。
“你好啊，我叫夏明珠。”头发短到快同男生一样，女生挠挠头，“我进预备班就是想着会有漂亮小姐姐和帅气小哥哥，哈哈！”
美女谁都爱看嘛！
南喃腹诽，谁不是为了帅气小哥哥呢呜呜。
“你也很好看。”
南喃:“谢谢！”
但是对不起，仿佛只感觉到了客套，并没有赞美呢！
～
午休时寄宿生回宿舍休息，走读生大都是趴在桌上闭眼囫囵眯一觉。
南喃睡不着，烦得很，到底该怎么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地接触谢非啊？
下午的军训没什么特别，除了多出好几波慕林筱颜前来的高二高三生。
再者，大概就是被夏明珠给缠上了，一解散就拽着南喃不放。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单纯地想跟漂亮小妹妹一起吃饭，呜，这大概就是颜狗的快落叭！
军训一共七天，但整个预备班的任务却是实打实的，除了常规训练，最后的检阅要排在最前头外，那天的升旗仪式也是由他们这伙人负责。
所以，还要挑三个升旗手。
对于这个，南喃兴趣不是很大，虽然她感觉就算兴趣大也选不上她！实在是林筱太拼了，南喃一度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不想上学想直接去参军了，对自己也忒狠了。而另一个对自己狠的人，是谢非，相比起林筱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喃曾经是一个逼迫自己绝不留退路的人，直到后来遇见谢非，她发现脚步偶尔慢一点，走走停停，也未尝不可。
可看见如今的谢非，她忽然发觉自以为了解的其实只是冰山一角，每天都像是拆盲盒，遇见不一样的他，然后再爱上他。
升旗手最后选了谢非、林筱和另一个叫徐瑞言的男生，并由谢非担任主旗手。
承担更多的任务，享受不同的荣光，自然也就需要额外的训练。
夏明珠蹭到南喃身边，两眼放光，“你快看主席台！”
穿着浅绿色军训服的男生脊背笔直，一行一立都有着少年独有的青葱感，更甚者，似乎还有些爱搭不理的清高疏离，可偏偏站在他身侧的少女又是高傲美丽的，如此相得益彰，仿佛在他们周身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人怎么也插不进去，站在一旁的徐瑞言更是被衬托得像是个不合时宜、不解风情的电灯泡。
“神颜男女，如斯般配！”夏明珠啧啧出声，脸上露出仿佛亲眼目睹这俩人恩爱有加、早生贵子般的欣慰姨母笑。
南喃:“……”求求您可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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