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划人生

岳严是颗开关，他需要和服用混淆剂的人物碰头那边的药效才能产生作用。现在的严益禀和赵珉然的灵魂还没有任何污垢，只有在岳严身边的我能做到隐身，直到他体内的毒雾全部沉淀或者身死我们才有可能再次见面。这个游戏充满了不确定、意外和选择，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总有人不断寻找漏洞，规则也在不停完善。老板曾说这个游戏对目标人物很友好，但一旦他当真逃脱成功却没有人告诉我有没有规则保证他日后会不会被那些鬼报复，逃出来和活下来差了太多，活下来和死不了也有天壤之别。

        我们几人带好眼镜要开始驻扎在几个人家里监督走向了。还有五天开学，这几天是最难熬的时间。

        刘佳佳身死后客厅里摆上了她的照片和供奉的水果，岳严一个人被自己锁在屋子里，外面止不住的哭声传来，这间房间在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像间密室，如今再加外面的陈设和女人的哭声，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屋内的岳严。如今他的一双父母都没有时间管他，听对话母亲伤心过度请了长假，他桌子上放着颗苹果，放到了书桌对面折叠木质书架最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辟邪。

        看着他看漫画我也无聊的跟着看，真应了那句“你看鬼故事的时候可能鬼也爱看”，原来故事里的死神爱吃苹果，不由得吐槽这个作者会给其他鬼怪造成误会，如果放的是樱桃我应该更开心。看看那颗苹果也觉得好笑，第一次死后得到了供奉，飘到书柜上发现有些不对，放苹果的台子上根本没擦，一层薄灰浮于木上。这小混蛋根本不是供奉而是大不敬才对。回头再看岳严这孩子坨着背不一会儿又泥一样趴到了桌子上，一双挺好看的眼睛被瞪成了死鱼眼，我以前虽然宅也没这么丧。

        “你好。”这孩子喝高了一样对着窗户随意挥手，这个幅度应该是挥手指才对，又把椅子转过去一点看着已经没有玻璃碎片的漏空开门坐到床边榻榻米上拿着拼图玩起来。

        “其实你转过来后的角度才是对着我的。”这样说他也再听不到。这个孩子虽然闷，玩具却不少，看他玩拼图我也想参和，光线无比黑暗的房间里这孩子的拼图好多地方拼错了，看他的样子也不是认真在拼拼图，更像随意打发时间。从他随意抓一把看哪里能按进去就按哪里的手法就可以发现，拼图盒子扔到了地上，完成了是幅莫奈日出印象，这个不见阳光的人居然在画里找日出也是神。故意弹掉他一把抓出露出来的拼图，掉了他总会先按上，就这样跟着他一起找拼图拼乱七八糟的画也算有趣，比起之前那个只喜欢聊天的目标人物，岳严闷一点却很沉稳踏实，私下也有有趣的小爱好。

        又拼好了一个区域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外面油烟的声音响起，岳严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对面目无焦点发呆，我在对面看着他发呆，不知道这个人又怎么了。不一会儿推拉桌椅声餐盘撞击玻璃桌垫的声音接连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母亲的哭声，温柔的男声安慰哭泣的人，岳严一个也就这么饿着，看不下去他这幅痴呆样一巴掌拍下去苹果，那颗苹果从桌子下滚到他面前，谁知他拿起来擦一擦又给放了回去。

        “这是人类的食物，你是人！”他现在身体里有病毒，听也听不到，从他身体里飘过来飘过去他也没感觉。

        回到电脑旁这个人在网上码文。“哦哦哦，文化人，失敬失敬。”躲到他后面就开始了免费的追文。“亲上去！给我亲！死宅男你给我让他们亲上去！”虽然生活苦涩，但岳严笔下却有个甜蜜的世界，在那里面可以感受到现实中没有的乐趣和理想的生活。刚刚写完男女主角亲上了又删掉改了，气得我一巴掌又拍掉了柜子上的苹果，这一次直接掉在木质地板上，这个屋子里的声响让外面的人停下了动作，一时间家里诡异安静，岳严未动，屋外人未动，吓得我也不敢动。苹果摔得稀烂，岳严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走过来扔到桌子下面的垃圾桶，一个人低着头也不写文了。实际上我还看上了他书柜下面那层的斗兽棋和大富翁还有飞行棋，但毕竟时间还长，有个有趣的目标人物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从上一个目标人物总能给我让他收敛点的提示找到自然借口开始我就不怎么在他们面前顾忌，反正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果然岳严也不免俗，又直起腰拿苹果查看底部是不是不平稳。

        屋内人当一切无事发生，外面的又何尝不是，这扇门没开过，大家依然相安无事的过。

        这一晚岳严就这么睁着眼睛熬到了白天，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熬鹰”这个词一下就蹦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是我监视他还是他耍我。

        幸好有共享视线，不理会这个对着窗帘发呆的人，和我比起来厉夫人和邱老师那边就更热闹了。厉夫人看着赵珉然，今天的赵珉然带了个珍珠发箍，披散头发很小仙女，这女孩生活也精致，陪妈妈在厨房做饭，推拉门内两个人虽然话不多可洋溢出的幸福做不得假，赵珉然只帮忙洗洗菜打打下手，母亲笑着说不用你帮忙把她推出厨房，出了厨房后回屋换了件睡衣出来，卧室里似乎有个开关，赵珉然总能恢复人后没那么被人接受的那一面。餐桌上一家三口不多话，只饭后父亲问了有没有什么需要，赵珉然惯例说没有。回到房间点了香薰看书，直到妈妈送来牛奶后打开电脑，□□的人已经从网络上联系到了她，但完全不用担心的是她标记了“备用材料3”。

        厉夫人对这个孩子很满意，甚至在她不知道要选择哪种香薰蜡烛的时候故意推了一下自己喜欢的，现在的厉夫人还不能在她面前说话，但我感觉到她有许多内容想要分享。

        邱老师就明显糟心了不少，但厉夫人对那边的情况很感兴趣，今日的严益禀终于和父亲动了手，邱老师不敢出声只能叹气，厉夫人小声说了加油，虽然无聊可我这个唯一能说话的不能让大家扫兴，虽然不人道可我也不是人了。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最新版斗兽场，最新上场的是我们的严不知道叫什么男士，可以看到他迈着天啊他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厉女士请保持严肃我们现在还有没有连线的场外观众，邱先生叹气的声音小一些，这会影响选手发挥。这一刻严益禀站起来了，他站起来了，他能摆脱道德的约束吗，他能挣脱自身的枷锁吗，让我们拭目以待，他动手了，他动了他动了，快看……哦，别看了，严益禀阵亡，我宣布冠军依旧是严不知道叫什么先生。啊，有猫！”在我的激情解说之下厉女士捂着嘴巴视线晃动得厉害，邱老师没有办法只能尽职尽责监视，不敢错过镜头，最大的可能是怕我们埋怨。然而在他们两个人撕打中当初那个小老板呆过的猫爬架主人现身，一只圆滚滚胖嘟嘟的白猫，严益禀护着这只猫的动作我自动带入了岳严，发现这个宅男没有这只猫可爱也比它重，再一次觉得岳严没救了。

        厉先生去负责巡视其他老师，目前学校里没有什么老师遇害，这很正常，老师们还没被感染，现在就杀掉没有任何意义。和我这边现场直播不同，我对面的孩子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都怕他三年不到就去山上出了家。

        看他直勾勾看着对面的书柜却目光涣散呆滞，转头顺着他的目光回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挪了挪位置发现自己也挡不住他视线，这人就这样像坐禅一样，我飘在天花板上也没什么事可做闲来无事也不知道再找点什么乐子。视线里严益禀的母亲回了家，刚想开口他就拿着篮球出了家门，男孩子用运动发泄也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邱老师吓得跟了出去，夜晚公共篮球场是没有旁人，几束白色耀眼灯光下的严益禀英姿勃发跳起灌篮，我也跟着屏住呼吸，结果没进。“切，中看不中用。”这样评价着觉得岳严也是有发展一下的潜力的。

        “小岳啊，要不我们也学学？”看着桌下纸箱里落满了灰尘的篮球，可能都要断了的跳绳，以及松了网线的网球拍羽毛球拍我不由得叹气，两家换个崽或许会幸福很多。作为一个目标人物，我当初也是有竞走2万多步的战绩的，说来幸运，当时叶彤被误认为了目标人，只有黄鼠狼姐弟赌了我，这些体内的黑雾在两派身边会凝结成颗粒分布到体内左右两边，身亡日自行汇入占有时间人员的沙漏里，就算输了比赛也有战利品，占据我最多时间的就是假叶彤，抽到的比赛场地又是城市，自然少了不少皮肉之苦，即使如此也无比痛苦。

        岳严还在发呆，纸篓里的垃圾隐隐约约有些味道，床沿书柜上多多少少落了灰尘他都视若无物。要说还是厉夫人幸福，看着唯美浪漫的公主床，点燃的香薰蜡烛，穿着吊带吹头发的精致女生就是和两个男孩子不一样。赵珉然依靠着床上靠枕，在床头柜的平板电脑上放好音乐在画面中心放了个装着樱花粉饮料的星空玻璃杯，一下子杯子里像出现了星星，厉夫人满意的憋笑声就知道了她此刻庆幸的心情。女孩从书上看到了喜欢的句子，光脚奔下床到书桌上拿出便签用蓝色带珠光的羽毛笔记录了下来，轻轻吹了两下，又收到一边的牛皮信封中，在上面又重新贴好干花。放到抽屉里。坐到床上刚抬腿发现没穿鞋子尴尬得脚趾抓抓地上的毯子，提着绒毛拖鞋下楼去冲脚。

        “真可爱，房间香香的，没有汗臭味也没有烂苹果。”厉夫人的确抽到了一个我也很满意的环境。“真烦，突然间我的小严就不香了。”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怨恨，他很自觉的去码文，我又可以看我的玄幻虐恋苦情戏。夜晚对我们来说是最放松和享受的时候，到了白天岳严的好处才能体现出来，在他们碰头之前不能让他们出门碰到人，这是个最大的漏洞。现在出现了死者，一旦严益禀和赵珉然碰倒常人却没发生感染，就完美排除了他们这两个混淆目标，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不知道之前是不是厉夫人监视我，我也没敢问，问了也没有用，总归要视线共享，谁监视也没有了差别。每每看着新的目标人物和其他视线共享的人分享这些的时候都会去回忆曾经的生活，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打发无聊的时间。打了个哈欠，天已经微微亮了，岳严说了一句“你在吧”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这一句分享了出去，如果他再确认些什么我的任务几乎半失败了。

        小老板那边没什么反应，厉夫人和邱老师也熬了一夜老僧入定一样直勾勾的飘着不知道是太无聊了还是休息了。

        严益禀是个运动少年，天一亮想出去打篮球，夜晚时邱老师把他的器械早弄坏，他以为是他父亲搞的，又吵了起来，幸好没动手，也可能是因为他爸爸要去上班了。这孩子就在自家运动房里跑步，随后倒没有想象中的和朋友约会，去了房间拿借到的高一书本预习。看着还没起床的岳严我第一次有了当妈的糟心感。

        厉夫人很满意赵珉然，即使她现在弹的钢琴无比难听，在我的要求下她暂时停止了视线分享，再一次看着还在梦里的岳严我开始不满起来。岳严不见光的皮肤本就惨白，加上不吃饭还熬夜已经和吸血鬼有得一拼，和我相比他更像鬼，起床后无所事事去储物柜里翻出两个硬纸板做手工，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抽纸桶，一个是女孩子的笑脸，一个是女孩子的哭脸，画得倒是简笔画又潦草，但也挺生动有趣的。一双小人儿就这么摆在榻榻米上的桌子上，他去拿了两个卷纸，从女孩子张大的嘴巴里抽出来。

        “咳咳。”他清了清喉咙，一直点着柜子里的书名然后吹起了口哨，随后又坐回桌子边摸摸新做的手工。预感到什么我趁着他还在吹口哨摘了眼镜。

        “我知道你在，昨天苹果是你碰掉的对吧。”他写下了这样的话，我第一次死后有了些紧张的感觉，要不要回应我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站在他身后没有动。“你不应该被我发现，当日出了意外，我从你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你不方便说话对吧。”所以他一晚上没睡不是在熬鹰是在盯着书柜想办法，当了鬼这么久，也不是没吃过人，第一次被个人给威胁。“你出了岔子，不敢说话是因为周围有同类对吗？”他的每个对与不对都在等着纸张摇动，纸张没有摇动我的心却发生了动摇，也许我可以培养出一个自己，也许我不用等，可以左右游戏。

        我已经等了6年，邱老师厉家夫妇的时间比我还要漫长，我们都不知道有没有人逃脱，现在没有人能看得到，只需要回应他，这个中二病就会听从我的指引走上我想要他去的方向。我没有心跳，桌子上的青蛙时钟指针传出来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击我的思绪，究竟应该怎么选，这个时候我希望他的窗子没有封起来，随便来阵风，哪边动了都好。

        外面又传来了岳严母亲的哭声，我们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他写了几个字“谢谢你。”刘佳佳的照片还在客厅，这也是他不愿意出去的原因之一。“你很早就在了，我在镜子里看见过一次，假装打喷嚏也不行吗，我们总能有办法对不对。”这一次笑脸的纸盒里的纸张动了一下。

        发现后他一脸震惊，外面的哭声也打断不了他的兴奋，几乎跳起来，随后又写了一句“我可以说话吗。”笑脸纸盒里的纸张又动了一下，可以说话却已经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岳严一时间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试了几下音量才敢开口询问。

        “你每天都会来吗？”这一刻我发誓我感受到了真切的心跳，即使我已经没有心脏，开局人和目标人物串通起来这件事是开局以来第一次，甚至在给他回应后我就已经后悔了。得承认我怂了，这一次哭脸表情里的纸巾动了。

        “我贸然和你说话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他虽然这样问却是肯定的语气，他也得到了他预想中的答案。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谁成想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办法。“我们这样，这里有两本书拼起来是一个完整图像，我把他们反过来的时候如果纸巾动了我就和你聊天，如果没动我就不轻易开口，这是一个暗号，如果你不方便我们就停止交谈，10分钟你都没有回应我就把书还原，你看到还原的书就确定我不再开口。”这孩子想了一夜，是为了制定一个能让我们可以沟通但又不会被人发现的方法，他也怀疑每日来监视他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有了暗示我也可以提前摘了眼镜，在这个房间里感到激动害怕的不止一个岳严还有一个已经死去没剩多少感觉的我。这种从未有过的人鬼同盟就这样达成了。

        他又问了些幼稚的问题我没再理会，等了十分钟还是没人回应后，他继续去码文，仿佛屋内没有什么死神。而我也带上了眼镜，果然老板来询问这么回事，这一刻我才想起来自己是可以说话的。之前在岳严房间里的调侃和从容不迫因为这个违背了所有规则的举动让我害怕，如果被人发现了我私下影响了真正的目标人会怎么样呢，一旦被发现鹰派被取消资格老板不会饶了我，那两边的人我也打不过，看看没用的寄居蟹和被分过来的乌鸦，我不是邱老师，不会化学，没办法制作王水，不是厉先生不会柔道，不是厉夫人不会用刀，一定要说只有个抗压瓶能让我砸一砸。

        “小叶，目标刚刚怎么了？”厉夫人也顾不得许多飘去了卫生间说话，我回过神说他之前去洗澡了就摘了眼镜。“新小鬼就是事多。”厉先生没再问别的，看着电脑桌旁边的人他们到是停止了追问。

        看着这个死宅男，我只想让他务必要活下去，哪怕不成为鬼也无所谓，他违背了人性，我背叛了规则，无论如何活要活得像样死也得死得明白才行。那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的装作镇定暗自窃喜和死神沟通，只我知道我们两个，一个生前是人，一个死后变鬼，没理由一定是敌人，所有人神妖魔里只有我们两个最弱，那就一起去制订新游戏，新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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