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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闲公子3


如果姑娘只是普通的漂亮姑娘,闲公子不至于在短短一个月中,就从肤浅的喜欢心动跨越到念念不忘,诚心实意地想求娶她。不,在婚事上,闲公子远没有如此轻举妄动,不然也不至于在二十一岁的“高龄”还没有婚配。

        甚至在老夫人拿长辈孝道来压他时,赌气跑出家门,住到青山脚下吃风。

        可月娇姑娘实在太可爱了。她是高空的明月,山涧的流水,早晨蒙蒙雾气中反射出来的每一缕耀眼晨曦。她娇媚温柔,活泼好动,像一只乳白色的可以捧在手心的红嘴小鸽子,毛绒绒懵懂懂,毫无防备地肆意对你撒娇发小脾气。你不可能气的起来,相反,你满心愉悦。

        她在刺绣时哼动听的小曲,在落雨时吟诵描绘春日的诗词。

        她扎好双髻,光脚丫下河抓鱼,见你过来,急着上岸一个跌咧,摔倒了,抬脸仍旧笑,然后嗔怪你把肥鱼全钓了走。

        她编一些离奇的精怪故事,在你夜晚出门喝酒时吓你,却把自己讲得小脸苍白。你忍不住要笑,却折服在小狗一样委屈的目光里轻敲她额头。

        她写得一笔好字,提笔写字时白嫩指尖会压泛出好看的桃花粉……太多了,多的说不完。

        一想到这样一位生动鲜明的俏佳人会嫁给一个苍老无趣,面目可憎甚至浑身散发臭气的老头子,闲公子的心脏上就爬满了大黑蚂蚁,用强酸腐蚀着他的道德与坚持。

        可他不能做什么,或者说,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不知道月娇姑娘是否爱他,是否愿意,他不知道月娇姑娘最后到底做出了怎样的抉择。

        他举棋不定,懦弱而胆怯。

        他想摘下一朵玫瑰,却又怕玫瑰不愿意离开她翠绿的枝蔓。

        他胡思乱想着,骑白马走在车厢前面,身后出奇的安静。他想彻底问个明白,却又不知怎么张口。风吹过山间小道,不见清凉,反平添一丝燥热。

        口有些干,头有些晕,眼一黑他就彻底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石壁上渗出水,长着发白的菌落和几株小蘑菇。空气阴冷入骨,某个缝隙水珠滴落,发出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宛如阎王爷的刻漏。

        月娇被绑在另一边。除了他俩外,就只有两个脸生的男人守在洞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的胖子瞎了一只眼,高的瘦子少了半边耳朵。

        “你醒了?”

        半边耳蹲在他身前,似笑非笑:“我还怕用料太多,你们醒不过来了呢。”

        闲公子立马看了一眼月娇姑娘,月娇姑娘还紧闭着眼,秀丽的脸蛋显得并不安宁。

        “你们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半边耳把玩着一把匕首,“给我们兄弟两换点钱花花,我们已经派人去告知你们家人了。三个时辰后,拿不到钱,半时辰割你们一块肉。”

        闲公子又看了姑娘一眼,银白的匕首挑起他的下巴:“很担心她啊,哈?多亏了她,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抓到你们。”

        这话的意思是,要不是闲公子派大量仆人去寻找姑娘家,他们不会有机会得知他们是有钱人家。要不是闲公子着急在一个月期限前把姑娘送回家,也不会只带几个仆人就轻装上路。这是一次偶然,也属实他们大意。

        闲公子心中恨极了自己行事不妥当。他不想老夫人得知姑娘的存在,以免让她产生姑娘轻浮没礼貌的印象。就这一点顾虑,把他们送进了绑匪手里。

        绳子绑得结实,除了焦急地等待,别的也什么都做不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天色黑透了,两人燃起一堆篝火,脸上的神情已极不耐烦。

        一只眼开口:“大哥,那些奴仆不会自己跑了,根本没去报信。”

        半边耳阖眼不语,半晌,睁开鹰一样的眼眸:“时间到了,割肉吧,割一块肉去,他们就知道我们不在开玩笑了。”

        绛红色火光窜入无尽黝黑,干燥的木柴烧出劈里啪啦的脆响,灰白色灰烬沿着裂开的缝隙飞舞,绘出一张魔鬼样的丑脸。

        一只眼提刀向前,狞笑着问他:“你想失去那一部分?是小手指呢还是……”

        后面的话他没太听清,他疲倦地转过身,露出一只修长的手。

        这样一个危险的世界啊,小姑娘她是怎样跨过两座山头来到这的呢?要么是她运气诡异的好,要么就是上天特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把她送到他身边,然后又要他把她亲手送出去。他并不怕死亡或者任何其他形式的威胁,他只是心疼。

        他和她可能就要在这腐烂成泥了,而他们还这样年轻,刚刚遇到不可思议的幸福,才刚开始认识生活,一切就要结束了。

        冰凉的刀锋刚接触到他微冷的肌肤,那头传来少女蜜桃般甜润的声音:“割我的吧?”

        胖子瞪大眼睛转身,好似听见了天方夜谭:“你说什么?”

        就连城府更深,为人更稳重的瘦子也睁眼看过来,仿佛在看一只从天而降的可笑独角兽。他有些震惊,恶意的烂泥在心海越加翻滚。

        “感情真好呵。”

        他闭上眼,不再说话。

        一只眼接收到信号,拿刀走近姑娘:“哈哈哈,小美人,你愿意为他付出些什么呢?容貌?还是身体?”

        刀尖从脸颊滑至衣裳,一用力,丰腴的圆肩头露出来,在火光下莹白的刺眼。闲公子失去理智,不住撕扯着绳子。他想,就算挣不脱,他也会过去咬死他们。

        一刹那间,他想起旺福。那傻狗傻是傻了些,却足够勇敢可靠。他吹了一声口哨,又一声。瘦子盯着他,拿一把砍刀守住洞口。

        “闭嘴!”他说。

        胖子捏住姑娘的发梢,在指尖旋绕着。

        月娇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最终开口:“还是容貌吧,我说,要是有的选的话。”

        心理建设成功,月娇的声音没有一点颤抖,反而带有一缕戏谑。粗暴的刀锋割散姑娘半边头发,一头青丝散下来,更添妩媚可怜。

        “呵呵,有趣,天真,你要是没有了这张俏脸,没有男人会爱你,更别说娶你。脸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有时候男人甚至不在意女人的贞洁,可他们一定会在意你是否有一张漂亮的脸。你想好了?”

        刀刃在她娇柔的脸庞上不停笔划,他在逗她。纤长鸦黑的羽睫不住颤抖着,显现出主人的恐惧。

        闲公子觉得她要哭了,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可她是听见一句调戏都会眼泛泪光的月娇姑娘啊!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他打定主意,要是那两人打算干什么,他一定从火堆上滚过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可姑娘的声音依旧平静,似一个功名赫赫,见过尸山血海的沉静将军。

        “不爱我,那是他们的损失。脸也罢,贞洁也罢,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和男人一样,是尊严。如果我眼睁睁看着你们伤害我的朋友而不作任何反应,那我还有什么尊严可言?那样的人,是虫子,是一个懦夫!”

        正当一只眼为这番离奇言论发笑时,姑娘一只金钗甩过来,扎进胖子仅剩的一只眼睛。胖子惨叫一声,挥刀向前,却被月娇灵活躲过。瘦子见这边发生变故,提着斧头来帮忙,却不防从后背窜来一条大狗,咬上他脖子。

        “旺福!”

        闲公子滚到火堆旁,烧断绳子,赶快加入战局帮忙。三比二,再加上先手优势,闲公子姑娘与旺福把两个劫匪绑的牢牢的。为防突生变故,闲公子一人给了一下,让他们彻彻底底昏迷过去。

        已是深夜,山林的风似千万把刀子,钻肉刮骨,吹得两人脸颊红红的。闲公子找到绑匪劫来的财物,把衣服披风都给姑娘披上,姑娘的脸被热气熏的更红了。

        月亮给山头披上一层薄透的银纱,一切都如梦似幻,比白日温柔了许多倍。

        闲公子的话语也更柔了:“真想不到,你是这样勇敢的姑娘,比我都还要强百倍。”

        姑娘哼笑一声,摸了摸旺福的头:“你不会以为我走过两座山头,身上连把锋利的小刀也没有吧?你真傻。”

        闲公子静静笑着,并不反驳。旺福“汪”了一声,催两人快走,可两人还是慢慢悠悠的,在寒风中闲逛。旺福侧脸用莹绿瞧了他们一眼,无奈也慢下步伐,等这两个四肢欠发达的人类。

        “我还以为你会哭,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怎么。”姑娘佯装生气,“你以为我们姑娘家家就会哭,没有一点用处,比不上你们男人,个个都英勇无比,个顶个的都是大英雄?”

        闲公子失笑:“我可没这么说……哎呀,小心!”

        他搂住失足滑落的姑娘,扶她站稳。他小心收回手臂,扒开她身前扎扎刺刺的树枝干。尖刺划开指尖,十指连心,闲公子心也跟着刺痛起来。

        他看见山下的火光,姑娘家离得近,应当是姑娘家的人。他想,他不必去了,送到这里就满可以了,她可以安全回家了。

        可是不甘心,在月光的迷惑,满心酸涩的刺痛以及越来越近的火光交织中,他将决定命运的问题问出了口:“你回去嫁人也不开心,那么,你愿意反抗么?我是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熬了一碗粥,温在灶台上。”她不看他,抬头望月亮,“我很勇敢,比任何人都强。可是我的家人,他们倒希望我更软弱些,最起码不希望传出孟家女痛杀劫匪的传言。”

        她笑了,被自己的风趣话笑出眼泪:“一个人总是需要家人的,一个人的世界就那么大。无论风云怎么变幻,家人是不变的根基。”

        “就这样吧。”

        她递出那根藏有暗器的金钗。

        “我不再需要它了。从此以后,有我的丈夫保护我。”

        闲公子接过那根金钗,收进贴身衣袋。

        “好。”

        除了这个字,他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他愣怔怔的,口里比喝了中药还要苦。如果上天许诺喝完一千碗苦中药可以留下她,他不会有任何试图谈判的举动,他可以把中药当水喝。

        可上苍并不会给他这个选项。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姑娘踏着月光朝那许多丛火把走去。

        余落满地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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