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叶子
之后的几天，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沉默，尴尬的沉默，两个人的交流削减到每天只有“吃饭了。”“我先回去睡觉。”的地步。
陈影无所事事，每天坚持祸害未九的菜地，不仅萝卜地，茄子，豆角也都没留下什么尸体。
未九看到过几次，想说说，但是又都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陈影开始一个话题，明明他们没吵架，但是就吵了架一般，同处一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未九每天还是去山谷中间的大树那里静坐，只是坐的更久，这次没有宋离远远的跑过来打断她，她能等到太阳越过远方的山坡，阳光顺着大树树叶的缝隙照到她眼睛里的时候再离开。
这个时间最好，回去的时候陈影已经糟蹋完她的菜地，只留一地狼藉的尸体，等她把凌乱的菜地收拾好，就可以开饭了。
眼不见心不烦，这样至少不用看到陈影行凶的过程，未九这么安慰自己。
但是今天显然有所不同。
今天返程的路上，炊烟没有照常升起，虽然上次因为萝卜的事，未九已经自认严厉的警告了陈影，但可能陈影实在太无聊了，也可能他确实想发展一门新的技术，所以每天都是按时开始做早饭，手上烫了一溜的水泡，还填了好几个切菜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刀口，还但是他乐此不疲。
可能是终于对做饭失去兴趣了，未九有些庆幸今天的菜地躲过了一劫，然后加快了回去的步伐，天色不早了，该做早饭了。
未九快步走回了小屋，都没进屋，先进了菜园，看到地里这一排水灵灵，齐刷刷没被糟蹋的大白菜，她心里就舒坦，动作利索的拔了几颗小白菜拿回厨房。
久违的重掌炉灶大权让未九神清气爽，今天做饭有点晚了，未九打算简单的溜一个白菜今天就将就过了今天的早饭。
涟笑对她的态度是只要不死就行，所以她七岁被扔进山谷里面自生自灭，厨艺锻炼的炉火纯青，没多久连饭带菜已经上了桌。
她去敲门叫陈影起床，“陈大哥，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没人应。
“陈大哥！吃饭啦！”未九边说边大力拍了几下门，门被拍的晃动了几下像是要倒了
但是屋子里依旧是寂静一片，没人回应。
涟笑爱静，这座山谷长年寂静的很，从前未九在这样的安静里颇为舒适，但是今天却让她心慌。陈影刚来的时候确实会赖床不起，但是从不会赖到日上三竿。
未九心里急，几脚就踹开了摇摇欲坠的门。结果看到陈影倒在一片血泊里，他的下半身还在床上上半身已经倒在了地下，地下一片血，不知道是磕坏了哪里还是吐得。。
“陈大哥！”未九赶忙把他扶起来，仔细看过之后发现头上没有伤口，应该不是磕破了头。
但是这样更加严重，这说明这些血都是陈影吐得。未九突然想到前几日陈影毒发的场景。心里一阵发寒。
之前涟笑说陈影还有半年的寿命，涟笑修为高深，他说是半年必然就是半年，她就放松了这方面的警惕，现下看来可能这些天陈影虽然表面如同常人，但是可能一直在忍受那个毒药的折磨。
未九越想越自责，她看向谷中巨树的方向，又看了看床上人事不省的陈影，她没法看着他死在眼前无动于衷，帮陈影掖好被角，未九就起了身。
只是一步还没走出去，就被一只手拉住。
未九回头，看到陈影虽然病容憔悴，但是好歹也是睁开了眼，顿时喜极而泣，“陈大哥！你醒了！”
可能是太高兴，未九侧跪在了陈影的床头，这个高度刚好能让陈影抬手就能摸到她的头。
陈影也确实这么做了，“还好我醒的及时，生死有命。”然后用指腹抹去了未九脸上的眼泪，“别哭了，一睁开眼能看到小未九我很开心，可你哭的像小寡妇哭坟一样，多不吉利。”
“陈大哥······”未九又想阻止他说死啊活啊不吉利的话，又想反驳他小寡妇的打趣，一时间话在嘴里打了架，竟然一句也没说出。
“行行行，我知道了，是我不吉利，但是小九，我感受到了我的生命一直在不停的流逝，我可能连半年都活不到了。”陈影笑的有些勉强，未九觉得他现在像是一只放在桌边瓷碗，稍不注意就会摔个粉碎，让人不自觉的想伸手去扶一把。
“我救你！”未九用手抹去满脸的泪水，边说边起身，只是又被陈影捉住手腕。
“小九，我只希望能和你一起出去，离开这，我们在山脚的村子里找一个小屋，我看着你一点点融入人间，然后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能找一个风水宝地，把自己葬进去，你有时间就来给我扫墓，以后有妻子带妻子来，有孩子带孩子来。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在地下看到你幸福就安心了。”
“我不会有妻子。”
“瞎说，哪有大佬爷们不娶媳妇的。”陈影说完之后顿了一下，想了想未九那张清秀的脸蛋，又看了眼中间没有性别的大树，“行，你喜欢男孩儿也行，出去，我给你介绍。”
“陈大哥~”未九有些无语，说什么都能让他拐到不着调的地方。
“但是，小九，我真的没有几天了，我想带你走，宋离也想走，不是么？”
未九听到陈影说自己没有几天心里就发酸，“行，我们走，像你说的那样，离开这，在山脚的村子找一个小木屋。”
“真的！”陈影听了之后从床上半起了身，眼睛发亮，不知是不是未九的错觉，陈影的脸色好似都红润了几分。
“真的，其实我昨天就决定了，今早已经和涟笑道别了，原本想今天给你一个惊喜。
虽然说得时机和未九想象的不同，但是显然也是一个惊喜，陈影整个坐起，掀开被子就下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里还有刚才垂死一般的病态。
未九再不明白自己被陈影框了就是傻子了，只是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陈影打断，“你也说了你昨天就做好决定了，我可没骗你走。”
诡辩，但是看到陈影活蹦乱跳的，未九也发不出脾气，“那些血是哪来的？”
陈影却摸了摸脑袋，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嘿嘿一笑，“行了，饿了，吃饭去！”说完也不等未九拒绝就拉起她的手腕去餐桌前面。
到了桌前面，未九还想问问那些血是哪里来的，没开口就被陈影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打断了。
“你怎么和涟笑说的。”
“涟笑这就同意你走了？”
“你和她提没提宋离的事儿。”
“这里可怎么出去呀，我前两天按照上次的路试了试，怎么也出不去。”、
未九只能先回答陈影的问题。
其实她和陈影说昨天就决定好了，是在扯谎，今天一早，她去找涟笑，照例浇水，照例坐在树根看日头。
涟笑也照例没有出现。
她看着涟笑随风起舞的树枝，突然发现她好似不像小时候那样，那么想见到涟笑了，很多时候来了就是习惯，而不是想见涟笑，而且许是陈影太闹腾，她突然觉得这种日子，乏味得很，就敲了敲涟笑的树干，叫他出来。
涟笑从树里晃悠悠出来的时候，还是那样，红衣半垮在身上，一双眼睛半闭不闭。明明是个妖精，神情却像一尊菩萨般，“你终于决定要救你的陈大哥了？”
“不是，涟笑，我想出谷。”
“出去？你出去做什么，人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别死在外面，我会很困扰的。”涟笑显然没想到未九来这里是为了这桩事，今天第一次睁开眼睛看未九。
未九突然觉得涟笑容貌好像有了轻微的变化，她伸出手想摸一摸，但是涟笑离的太远，只是徒劳无功，“嗯，可能就这几天走，你记得给我们打开通道。”
“一定要走？”涟笑明显有些蔫蔫的，又问了一句，若不是未九知道底细，一定也会当涟笑是舍不得。
“一定要走，宋离也想和我们走。”未九边说话边弯腰拎起身板的水桶，她想快点回去和陈影分享这个消息。
但是涟笑听了这个话，却精神了起来，“哦？你要求我救宋离离开么。”
“不必，你记得开通道就行。”这时的未九已经只给涟笑留下一个背影了。
“等下！”涟笑追上未九，递给她一片叶子，“这个你拿着，如果有要求就和叶子说，我听到了就回来帮你。”
她一句一句给陈影讲过早上的事，又给他展示了那片翠绿的叶子，陈影还有些迟疑，“他真就这么放你走了？”
“我早说了，我不是被他囚禁在这里的，他当然让我走了。”未九轻笑和陈影解释。
“那这片叶子扔了吧！”陈影拿过叶子就要扔。
却被未九阻拦了，“留下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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