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欢而散

　　顾清歌轻轻笑了一下，抬手给了她清脆的一耳光，这一回，她是用尽全力的。

　　“你和我过不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诋毁我娘，就该知道诋毁的代价。如靥的主子不管她，我来管，同样的，郑姨娘不管教你，我这个做姐姐的来替她管教！”

　　顾彤没想到她会突然打自己一巴掌，一时间脸高高地肿起来，她惊得连哭都忘了，只是结结巴巴道：“顾清歌，你，你竟敢……这是你给我的第二个耳光，我数着，我都数着。你这个野种，我和你拼了！”

　　“够了！”奚钰怒喊一声，拦住了顾彤，将她往相反方向推开。

　　顾彤不可置信地看着奚钰，落泪道：“钰哥哥，连你也帮着她？”

　　奚钰少有的脸上浮现出怒气，却还是尽量控制着情绪说：“彤儿，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你心里是清楚的，关于此事，顾大人想必也已经有所定夺。北镇侯府的家事我本来不便插手，但你也不要太过分，否则我不介意再去顾大人面前告上一状。”

　　顾彤委屈地咬着嘴唇，恨恨地说：“顾清歌，你等着！”说完，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顾清歌气得发抖，冷笑着说：“好啊，我等着，有本事你就提刀来杀了我！”

　　“乐儿！”她生气，奚钰不能也跟着生气，只能好脾气地去哄她，“彤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气话说说就好了，何必说这种狠话来伤人，你们毕竟是亲姐妹。”

　　“她当我是亲姐妹了吗？”顾清歌简直不相信奚钰到现在还会说出这种话，生气地反问，“她指使一个卑贱的下人去掌掴顾婠的时候，想过顾婠也是她的亲妹妹吗？！”

　　是，她是21世纪的女性，她的观念里原不该有这种三六九等的分别，可她现在就是觉得顾彤和如靥恶心得如出一辙，如靥就是个下人，她敢去打顾婠，她不仅卑微，而且下贱至极！况且顾彤不过比她小一岁，凭什么每每闹了矛盾，顾运鸿也说是顾彤不懂事，让顾清歌让着她，一岁之差，难道顾彤的脑子发育比正常人慢了一半，是个弱智不成？若是，她还真就让着顾彤！

　　“是我不好，乐儿……”奚钰还欲来哄她，被顾清歌一把推开。

　　“世子请回吧，我累了。”说完，也不看奚钰，径直回到房间内关上门，眼不见心不烦。

　　奚钰又在外面交代了几句，让她消消气，不要伤了身子，按时吃药康复，他下次再来看她之类。

　　顾清歌隔着门大吼：“你不用来了，我当不起！”

　　然后，就没了奚钰的声音。

　　那天的日记，顾清歌不再罗列她生活中的关键点和梦中的记忆碎片，而是非常混乱地记载了一些文字，权当发泄。

　　她原本以为，原主能和奚钰走得这么近，足以说明这个公子哥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公子哥就是公子哥，怎么也不可能理解后宅妇人之间那些恩怨情仇的。说到底，奚钰和顾运鸿其实都是一样的，觉得女人之间的事不过是吃饱了撑的小打小闹，要是不讲和，就是不懂事、不大度，一句“姐妹情深”就能带过一切；女人们表面和谐暗地里厮杀，他们却觉得心满意足家庭和谐，都是愚昧至极的蠢蛋！

　　顾清歌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到了中午，她赌气似的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回床上躺着了，准备干脆把这烦人的一天睡过去。谁知她刚躺下，就听见涤月在外面清脆地喊道：“姑娘，外面有人通传……”

　　“不见！”顾清歌冲门外吼道，“今天就是阎王爷本人来索命我也不见！就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了！”

　　涤月见她火气这么大，悻悻地闭上嘴，依样出去回话了。

　　顾清歌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不到，心烦意乱地睡不着，反而又担心起刚才有人通传的事情来。一般来找她的人不是奚钰就是云岚，来通传会是什么事呢？万一是嘉王府的人，会不会奚钰的伤不好了？要是大将军府的人，云岚又没得罪她，她把气撒在人家身上也不好。

　　想到这里，顾清歌就躺不住了，又叫涤月和琅嬛进来。

　　“劳碌命！”顾清歌恨恨地骂自己。

　　二人很快就进屋了，顾清歌没好气地问：“刚才谁来通传了？什么事？”

　　涤月说道：“回姑娘，是景王府的人，来给姑娘送请帖，我看他一表人才的，不像普通小厮，大约是管家之类的吧。”

　　顾清歌一惊，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什么？景王府的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涤月语塞，苦着脸说道：“姑娘，明明是你自己说，今儿就是阎王爷亲自来索命也不见的……”

　　琅嬛点点头，“我作证。”

　　“反了你们了！”顾清歌从衣架上随手扯下一条披帛就向她俩扔过去。

　　抱着亡羊补牢的心态，顾清歌问：“那人呢？现在还在不在？”

　　涤月摇头道：“不知道，我说姑娘身体不舒服，他就走了。”

　　琅嬛连忙补充道：“早走了，我刚才从夫人房里回来，路过客堂刚好看见老爷对他行礼道别，现在大概都走到半路了。”

　　顾清歌想了想，觉得不对，她无语地看着涤月问：“那人怕不是管家侍卫之类的吧。”

　　涤月懵懂问道：“不是管家、侍卫，还能是什么？姑娘你不知道，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又高又帅的，实在不像普通小厮。”

　　“我没觉得他是普通小厮……你给我详细描述一下那人的外貌。”顾清歌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涤月就“有模有样”地描述起来，“个头很高，长得很帅。”

　　“……”顾清歌盯着她，“还有么？”

　　涤月也盯着她，眨巴眨巴眼，“没了。”

　　“……”她心累至极，把头扭向琅嬛，“你来。”

　　琅嬛回想了一下，说：“个头很高，长得很帅……”顾清歌抄起枕头作势要砸过去，吓得琅嬛赶紧挡了脸道，“还有还有！我还没说完呢！他穿着一身玄衣，举手投足都很优雅，至于长相……挺白净的，眼睛是狭长的凤眼，高鼻薄唇，就是看着冷冰冰的，不怎么平易近人。”

　　“……”琅嬛一说，顾清歌心里就明白了。

　　涤月得意道：“姑娘你看，我没骗你吧，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对，你没骗我……那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

　　“是谁？”

　　顾清歌扶额，“景王殿下本人。”

　　话音刚落，涤月已经“咕咚”一声以头抢地了。

　　琅嬛震惊得张大了嘴，“景……景王殿下亲自来送的请帖？额呵呵呵，那景王殿下还真是挺平易近人的。”她多想把她刚才口无遮拦说出的话塞回肚子里。

　　顾清歌径自打开请帖，不管旁边正在哭天抢地撞墙的涤月，无视她的嚎叫：“天啊，景王殿下亲自来送请帖，而我甚至没有给他一个正眼，行礼什么的更是睁眼说瞎话！怎么办，我的好日子会不会到头了？”

　　顾清歌冷眼旁观，“知道你在侯府里过的是好日子，你还算有良心。”　第一次见面她把礼节忘到九霄云外，好嘛，第二次直接把人撵了出去，顾清歌觉得她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那张请帖非常雅致，是简简单单的四折式，封面用淡竹青色做了些许点缀，没有其他的花哨纹饰，也没有标识皇家身份的的华贵烫金。请帖的内容很简单很官方，大意是邀请她大概半个月后去参加践月湖的消暑游船活动。

　　值得再三审视的，是请帖中那几排涓雅至极的钟繇小楷。顾清歌虽然不精通书法，但前世偶尔也练上几笔，更何况穿越过来后，顾清歌这身体的字迹也颇为秀美。请帖上的字柔中带刚，秀美中不乏苍劲的御笔功力，她觉得这字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字和清凉宴那日她在月门处看到的“踏乐”二字，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想到这里，顾清歌的脸“腾”一下涨红了。

　　原来那两个字是他写的！所以那天他问“好不好看”，问的是他写的字好不好看，顾清歌不知道这件事，还满不在乎地评价说“用金粉调墨有失风雅”，她现在简直想找条护城河跳进去。

　　顾清歌看完景王送来的请帖，却见一旁还放着一小卷竹简，用赭色的丝带系着，便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琅嬛说：“姑娘不说，我差点都忘了，这是相爷差人送来的请柬，各个房里都有。京中每年小暑都办瓜果宴祛暑气，去年是在嘉王府办的，今年轮到咱们家了，就定在丞相府。”

　　顾清歌打开看了看，确是瓜果宴的请柬，随口问道：“所以你是去夫人房里送请柬的？”

　　琅嬛点头道：“对，不过夫人还让我带了些东西过来，说是韩公子送来的故乡特产，让我各房里都分一些。”

　　顾清歌现在听见这个名字就烦，摆摆手道：“我不要，你把我那份拿去分给下人吧。”

　　琅嬛点头答是。

　　顾清歌又问了她一些今天顾婠告状的事，确保那两个小丫头都老老实实回了顾运鸿，顾彤挨了一顿臭骂，如靥自然也得不着好儿。顾清歌顺便让琅嬛和涤月从她房里选个可靠的人，调到顾婠房里照看着，二人一同应下。

　　处理好顾婠那边的事以后，顾清歌得以闲了下来，奚钰可能怕她还在气头上，这两天没来看她，云岚也没再派人来通传过。却是过了一天，奚钰又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过来，叫人嘱咐顾清歌一定要看。　

　　顾清歌拆开看了——还是就她上次遇刺一事的主张，那天顾清歌虽然慌乱中伤了刺客，但几番搜查也没查到可疑人物，盛京这么多人，她身份没那么尊贵，也不可能派人一一查过，对方若是权贵养在府中的死士，确实也是无从查起。因此奚钰又在信中提到大理寺卿薛城，是个说一不二的青天大老爷，嘉王与他交好，或可将此事交与薛大人以查证蛛丝马迹。

　　顾清歌思虑后认为不妥，她想着离这身体原主死去的两月之期也不远了，很怕奚钰是因此牵扯此事才被人暗算的，于是决定自己把这委屈咽下去，说什么不能把嘉王府拖进浑水。

　　想至此，她提笔回信，谎称她祖父已经在联系人脉了，打算先将奚钰的念头压下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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