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索：天灾3
不知不觉我身上就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应该是气温骤然上升，制冷需求激增，供电跟不上了。”她看了看手机，业主群中已经消息99+，“正在电力抢修了。”
“嗯，开窗通风吧。”我说着走到窗边，一打开，热浪扑面而来，赶紧关上，“怎么这么热，甚至胜过白天了。”
我往窗外看去，原本灯火通明的居民楼陷入黑暗，往远处眺望，方圆数里除了零星灯光来自自备发电机供电外，其他一片死寂。
“大范围停电。”
大约过了半小时，来电了，舒服的空调风悠悠地吹着。
“所以说科技还是重要。”她往床边走，“睡吧。明天还不知道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先保证精力。”
我自觉躺在沙发上，竟然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我们睡得香甜。
有人却一夜未眠。于是第二天，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自然发生异变，人类用积累的经验与高端的设备抗了过去，又打了一次胜仗。
可是，下一次呢？
清早，我一边刷牙，一边思考。学校那边已经通知没事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要再封闭三天。
床上传来秦温懒洋洋的声音：“吴源，你说咱们还能撑多久？”
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前战，真正的浩劫还在后面，一切都像按了加速键。
“走一步算一步。”
“昨天那个会议不是说，还要过好多年温度才会大幅上升吗，怎么这么突然啊，都不给人类准备的时间。”秦温道。
“不知道，短时间内人类能源消耗的增速并不大，碳排放也不可能一夜激增，所以在地球的碳循环中，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
我洗漱完毕，才发现昨天洗好晾干的衣服没带进卫生间。
于是——
“身材不错。”她坐在床边舒展身体，看了我一眼。
我径直走向阳台，套上t恤：“你不是说，灾难面前不分男女。”
“唔。”她作势双手翻起睡衣，“那我换衣服了？”
“唉你。”我再一次哑口无言，偏头避过视线。
恰好电视上正在播报：“凌晨五时，某巨型鱼类在我国海湾搁浅，科学判断该物种并非我国常见物种，具体还在研究中。有目击者表明，几天前该物种就出现在浅海……”
同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刘哥打来：“吴源，是海洋，是海洋！”
他激动道：“根据最新监测结果，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很可能是海洋排放。”
“海洋不是巨大碳汇么，主要是吸收碳？”我问
“正因如此，海洋以前吸收的二氧化碳导致海水酸化，生态环境破坏严重，现在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来，海洋生物也在迅速变异。为了适应环境，有一种动物进化了，它可以吸收海洋酸性物质，重新转化为大量二氧化碳，就这短短几天，海水已经变成巨大的排放源。”
电话漏音，秦温也听到了这一推测，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所有的碳都进入大气……”我深吸一口气，“先不说这个，你知道学校的类蛾生物事件吗？”
“唉，我昨天本来都打算回家跟我妻子吃饭，临时想起来有个文件提交又折回去，搞完都已经深夜了，这不就被困在学校了么，现在只能在办公室打地铺。”刘哥的声音中透着沮丧。
他又补充道：“听说这种蛾子趋光，聚集后直接武装捕杀，为了以防万一，这边又连夜调来了它的天敌峰类，在学校四处捕食幼虫。现在校内估计没有这类蛾子了。但是校外就说不准了，范围太大。不过目前看起来，大多数变异都在可控范围内。”
“好的我知道了，谢了啊，还特地打电话告知。”
“嗨，小意思。学校解禁我再跟你说。”他爽朗道。
电话挂断。
“海洋，我们怎么抗衡？”秦温当机立断，“其他事都别管了，我们要活着。”
“速度太快了，人类跟不上。”我也沉声道。
门口一阵嘈杂，楼下救护车响起，不过一会儿飞驰而去。
邻居议论：“老两口不容易，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老太太心脏病突发，这下老爷子怎么生活？”
极端高温容易加重心血管疾病，老年人身体机能本就脆弱。
在灾难面前，老弱病残幼，和处于贫穷中的人最容易受到伤害。他们的暴露度极高，承担的风险更大。
我是不是要庆幸，自己现在的角色身强力壮，有吃有住，不用直接暴露在高温烈焰下？
可是他们怎么办呢？
秦温看出我心中所想，她语气严厉：“你有那个心，却没那个能力，只会害死你自己。”
她稍微温和了一些：“他们只是npc，没事的。”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去上班，你就在这里，桌上笔记本电脑你可以用，密码220205。”她穿上防晒服，戴上墨镜，又拿上冰袋，全副武装出了门。
“你注意安全。要不要我陪？”我送她到门口。
“你？你能干什么，是会灭火还是会填海？”她说完“碰”关上了门。
手机收到了高温预警短信，并建议市民非必要不出门，中小学停课通知。
秦温的公寓楼层很高，在十六层，我来到落地窗边。
才早晨七点半，太阳已经迸发出骇人的热量，我不得不用手遮住额头，勉强可以眺望远方。
只见南郊那一片忽然又冒出滚滚浓烟，点点火光的上方空气似乎都扭曲了。
忽然眼前的景象就好像被蒙上一层白纱，能见度迅速下降，我意识到，是白雾在聚集。
只听到楼下四通八达的马路上疯狂鸣笛，交通瘫痪。
慢慢的，楼下的情景完全看不见了，可是秦温还在路上！
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的时间，“啪嗒”接二连三的不知是泥还是雨的东西落下，很快越下越大，糊满了窗户。
“喂？秦温，你听我说，污染已经超过了极限，凝结成团的泥水只是看得见的部分，真正看不见的雾才最致命。”
“你在车里？很好别动，有口罩吗？戴上。据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雾里的有毒物质剂量加倍，或许会死人。”
她已经挨过了最初的慌张：“我看不到外面，但是听到呼救声了，泥团好像只有物理攻击。浓雾，目前还不知道。”
电视突然插播新闻：“请广大市民不要出门，不要出门！”很快又切到了嘈杂的剧烈晃动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你手机还剩多少电量？”
“没事，可以在车子上充电。”她镇静地说，“别挂。”
“嗯。”
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
“明知危险，为什么去上班？”作为队友，除了为她担忧，心里对她的做法表示不赞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要体验生活，这是难度最高的中索……
“房子是贷款的，还贷和薪资挂钩，你看看我桌上的台历。”她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我疑惑地翻开台历，里面几乎在明示。在这里，秦温的上班天数与能住这栋房子的天数挂钩。也就是说，她不出去，我们将面临无家可归的窘境。
“所以——”我不知该说什么。
“吴博士，如果我不去上班，你又回不去学校，是想要住桥洞？”即使看不见秦温的脸，我都能想象她眼皮微抬、略带轻蔑的神色。
“雾已经开始散了，一会儿你直接开车回来。到了叫我下去。”我局促。
“哦？吴博士是想提前去桥洞占个位置？”
秦温噎人的功力一觉。
“一起。”我道。
“什么。”她愣住，没明白。
“我说，一起，无论做什么，是去……睡桥洞，还是上班。”
“哈哈哈。”她开怀大笑起来，虽然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行。”她收住笑，“我回来接你，去南郊，今天我又被公司派去那儿。”
云雾散去，天日重现，只是街道上的房屋车辆看起来格外寒碜，都像是泥潭里滚过一遭。
地面上流淌的，或者已经凝固的泥，掩盖了血浆。
没来的及躲避的行人被从天而降的泥团砸中，轻则磕破腿脚，重则血流不止。
还有些人被裹在泥浆里，就像裹了巧克力的棉花糖，他们连叫都叫不出来，由于长期暴露在白雾中，损害了呼吸道和食道，侵蚀五脏六腑，严重的已经是一具空壳了。
汽车和房屋的耐受性高一些，不过也有不少布满了坑洼的窟窿。
人们来不及哭泣，突然天降大雨。
“哗啦啦——”雨水越来越大，形成了层层幕布。这次的雨看似透明，十分纯净。
不到十分钟，雨停了，街道被冲刷，抹去了一切自然的谋杀痕迹。
大自然仿佛是在嘲笑人类的办事效率，很快完成了清洗工作。
没有积水，没有堵塞，一切脏污都被顺利冲进了河流，还有水库。
那是饮用水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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