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未成行 自毁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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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珍珍与花暮西的年代，正是闻家崛起的时代。吴珍珍、花暮西属于大宁开国以来的第五代，闻致则是第六代人。这两代人所处的时代，是大宁与周边国家战乱的时期，其中就有闻家崛起的宁泽之战。
大宁与东泽战后，闻致任职右相，闻致的父亲闻起获封文宣侯，闻致的嫡妹闻歆成为闻太妃，庶妹闻歈成为睿王府赫连靖直的妾室。
花暮西的女儿史悠，所嫁的闻敦，是闻致的庶弟，也是闻致唯一一个尚在人世的亲兄弟——宁泽之战中，闻家牺牲了九个子孙，整个闻氏嫡脉，第五代就只剩下闻起一人，闻起这一枝第六代只剩下闻致兄弟姐妹四人。
史家，是几百年世家，世袭罔替的淮南侯府；闻家，是朝廷新贵，右相府、文宣侯府。庶女与庶子联姻，也算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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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史悠嫁给闻敦之后，吴珍珍倒很是赞赏花暮西这次的反击，不提家世，单说闻敦此人，就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吴珍珍之所以敢下这个结论，是因为她在为女儿史慈挑选婆家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个闻敦。
闻敦此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傻气，但他性情敦厚，为人纯善，是个至纯至善的少年。
闻家满门忠烈，本是前景光明的大家族，但因为闻太妃一事，吴珍珍便绝了将女儿嫁入闻家的想法。
“花暮西，倒是为女儿选了个好夫婿。”吴珍珍摇头失笑。
只是这个时候，吴珍珍怎么都不会想到史家这两个女儿，都没有长久的夫妻缘份……
……
在史慈嫁入尚书府李家两年之后，夫婿病逝，史慈带着一个不足满月的女娃守了寡。
这对于吴珍珍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她为女儿千挑万选的好婆家，竟然会遭此劫难，当娘的几乎心神俱碎。不过聊以安慰的是，尚书府很是通情达理，甚至可以说是体贴入微了——李尚书书信一封送到史家，言及儿子早逝，儿媳无人照料，烦请史家将女儿接回娘家看顾，李家愿意每月给付供养。另外，字里行间，李家隐晦暗示李家并不阻拦史慈改嫁，这是李家怜惜史慈年方十八，人生漫长。
就这样，史慈带着女儿李酥回了娘家。
这时候的吴珍珍，面对花暮西的任何挑衅都充耳不闻，她满心都是女儿和外孙女。奇怪的是，花暮西也并未趁胜追击，就连每日三次的挑衅都慢慢止歇了。吴珍珍以为花暮西是见到史慈的凄惨处境而动了恻隐之心，从而一度对花暮西升起了几分感激。
不过，贱人就是贱人，呵呵。
后来吴珍珍才知道，花暮西哪里是动了恻隐之心，她停止挑衅不过是因为她的女婿也生了重病——史悠也面临守寡的窘境。
还真是不死不休啊，吴珍珍几乎要以为上天是在戏耍自己和花暮西了。
还真是。
就在史慈回史家的三个月后，史悠也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闻敦病逝。
史悠的女儿，取名闻迷。
就这样，史家嫁出去的两个女儿，都在两年后守了寡，身边也都有一个不足满月的女娃。两个女娃，李酥和闻迷，从满月开始就住在外祖家了。
一向刚强的吴珍珍，在这一瞬间，对花暮西生出了一种名叫“同病相怜”的情感，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与花暮西为何会有如此相似的经历呢？细数下来，在过去这二十年时光中，花暮西在自己生命中占据的光阴，竟然比夫君史恣占据的还要多。
罢了，就这样吧，二女相争，到头来不过是空梦一场。
……
时间晃悠悠走过，吱吱呀呀的历史齿轮，碾压过春华夏草，倾听过童言无忌，最后将含苞待放悬挂在豆蔻梢头。
李酥和闻迷都长大了。
长成了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
史家的两位表小姐，也要议亲了。
吴珍珍看着养在身边的李酥，心像是要被她融化了，她乖巧可爱、通情达理，最难得的是，她的性格像极了自己，一样的坚强、一样的独立——这样一个宝贝外孙女，怎能不喜欢呢。
千里姻缘一线牵，吴珍珍那时候还在想，是不是李酥的父亲在天有灵，将李酥送到了史家，让她与她的表哥史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史憨，是吴珍珍的亲孙子，是史忠的独子，也就是李酥舅父家的儿子。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这些形容少男少女的美好词汇，统统可以用来赞叹史憨与李酥的十几年情谊。
吴珍珍与女儿史慈（史慈为夫守志，终未改嫁）议定了李酥和史憨的婚事，还书信一封送到了京城李家，寻求李家的看法。
这些年，李家一直感念史慈忠贞不渝，还将孙女养大成人，所以与史家一直关系亲密，常有书信往来。在李酥的婚事上，李家自然不会反对史家这种知根知底的选择的，所以，很快，李家就来信表明欢喜之至，愿将李酥接回李家，等待及笄之日出阁。
吴珍珍与史慈将李酥送回了李家。
三年后，在李酥十五岁生辰时，史家千里红妆，将李酥娶了回来。
……
这时的吴珍珍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马上就要步入花甲之年，人也变得随和了些，除了那一头一丝不乱的工整发髻，身上已经很难看到年轻时好强的痕迹了。
眼见女儿已经从丧夫的伤痛中走出，每日吃斋念佛为亡夫祈福，也算是生活安稳；儿子史忠执掌史家，成为新一任的淮南侯；孙子与外孙女琴瑟和鸣，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切需要她操劳的事情都结束了。她有些累了，不再执念于争强好胜之后，便有些怀念娘家了，护国公府，吴家，那是她的根。
虽然吴珍珍大半辈子都消磨在了史家后院，但是在她心中，吴家才是她的家，才是她心中最温暖的所在。在那里，她不需要算计，不需要争斗，甚至不用思考。
父母之爱、兄长挚爱，都是源源不断的，没有道理，没有终结。
我应该回趟吴家了，吴珍珍喃喃道。
***
“姑祖母并不曾回来啊！”吴玹站起身惊讶道。虽然他与这个姑祖母并不曾见过面，谈不上什么印象，但是作为远嫁的吴家姑奶奶，一旦她回府探亲，自然是吴家重中之重的大事，可是吴玹却对此毫无印象。
宿倾摇头，目中现出黯然与怜悯来，叹息道：“直至过世，吴珍珍都没能成行。唉，这也是她去世前念念不忘的一大憾事。”
“是花暮西？”吴玹轻声问。
“是花暮西。”宿倾轻声答。
“具体呢？因为什么事？”静默过后，梅妆开口了，她紧攥着小拳头，两眼紧盯着宿倾，像是要在知道答案后奋起将什么击碎一般。
“闻迷……与史憨在一起了。”宿倾说完就是一声长叹。
众人全都惊住了。
那可是花暮西的外孙女！花暮西的外孙女与吴珍珍的嫡孙子在一起了！这还不算，史憨，那不是李酥的夫君吗？！
“假的吧……这怎么可能？！”梅妆目瞪口呆，怔怔地说不下去了。这……这叫什么事？！吴珍珍与花暮西几十年的仇怨！史憨已经娶了李酥了！史憨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既伤了祖母（吴珍珍）与姑母（史慈），又伤了妻子（李酥）！额手称庆的，只有花暮西祖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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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吴珍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史憨，又问了一遍。
“祖母，孙儿……孙儿想要将迷儿纳为妾室……”史憨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吴珍珍听清楚了，却觉得自己看不清楚了。这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己的亲孙子要与仇人的外孙女在一起……呵呵，他将自己置于何处，将他的新婚妻子置于何种不堪的境地？！他想过没有？！
吴珍珍一句话都不想说，一个字都不想再说，她甚至再也不想看到史憨！
“祖母……”史憨见吴珍珍不说话，也不看自己，有些怯生生开口继续道：“祖母，您就依了孙儿这一次吧，迷儿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她……”
“滚！”
“她已经为孙儿生下长子了。”
吴珍珍的一个字，终究不能掩盖住史憨那一长句。
二人同时说了话，最后余音绕梁的却是史憨的那句。
“你说什么？！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呆愣过后，吴珍珍暴怒了。
“祖母……祖母您轻点儿……孙儿疼……”史憨被吴珍珍扯着衣领摇晃，那衣领紧紧箍着他的脖颈，别的他有些疼痛，忙连连讨饶。
吴珍珍松手，盯着史憨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能作假。”
史憨虽有些畏惧这个祖母，但想到娇媚婉转的闻迷和玉雪可爱的长子，顿时又有了几分勇气，语音清晰地说道：“祖母，迷儿已经产子，那是您的第一个曾孙子啊，已经满月了，煞是可爱，祖母……”
“啪”的一声过后，又是三四声耳光。
史憨捂着脸踉跄倒地。
吴珍珍恨得眼中几不曾扑出火、渗出血来，她看着委顿在地、满面惊惧的史憨，胸口一阵疼痛，这就是自己的孙子吗？！混账、没人伦的东西，老天真是不长眼！
没想到，这辈子最痛的一刀，是亲孙子插在自己心尖上的。
花暮西，你赢了。
是的，花暮西，你赢了！！！你筹划了十几年，就是在等今天吧。你一直磨刀，将刀磨得锃亮，最后递给这个傻子，握着他的手，狠狠插-进我的胸口！
呵呵，呵呵……被亲人背叛，乃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了。
花暮西，做得一手好戏！
闻迷，演得好一出蛰伏！
史悠，好一幕承上启下！
“祖母！”史憨惊呼，飞奔过去接住了吴珍珍。
吴珍珍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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