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相好的 馅饼陷阱

　　这话一出，屋子里和屋顶上尽皆静寂无声了。

　　屋子里的柳婆子和柳二想的是：天上掉馅饼了？！

　　屋顶上的蓝辞三个想的则是：天上掉陷阱了！

　　不管是馅饼还是陷阱，只要有人接就够了——柳婆子眼睛亮的渗人，像是荒野里中的苍狼一般，直把宿信吓得往宿倾身后躲了好几步。

　　宿倾回手握住弟弟的手，心中对这个吓唬自家弟弟的婆子更多了几分不满，暗暗盘算着事情结束的时候一定要再套头打她一顿！嘴上还是憨憨地回答柳婆子的问话。

　　柳婆子：“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我娘说了，我们家的银钱都要送给舅父。”宿倾很听话，让说一遍就又说了一遍。屋顶上的三个啧啧称奇，平时教说几遍说几遍也只有宿信才有这个待遇，而今宿倾这么给柳婆子脸面，想来所求不小，不知道还要准备几个麻袋……

　　柳婆子眼中的“绿光”更渗人了几分，从宿倾的角度看过去，仿佛能看见柳婆子眼中正在飞速地旋转着金银财宝。柳婆子一把抓住宿倾的胳膊，两手将她固定住，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没骗我？”

　　宿倾茫然回望，小声道：“那十几箱金银珠宝都是给我舅父的，就是在安京的舅父！又不是给你，你激动什么……哎哟，你捏疼我了呜呜……”

　　柳二奔过来将柳婆子一把扯开，也不管她摔在哪了，他取代了她的位置，仍将宿倾捏住，像是捏住大元宝两边似的，吸溜着口水急切问道：“这话是你娘和你说的？她为什么与你说这些？你都知道什么，快和我说！”

　　宿倾皱着鼻子，委屈道：“呜呜，我疼……”虽然这点子疼痛她也可以忍受，可是弟弟当了真以为她被制住了，在身后急得一直挠她，挠得她后背痒痒的，一直想笑。宿倾心道若是这个老头子还不放开，自己接下来不用学板儿，可以直接装哭笑无常的傻子了。

　　柳二听见这话，豁得松手，还给宿倾理了理衣襟，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她，嘴里一个劲儿催促她赶紧说。

　　宿倾揉着胳膊，说得颠三倒四的：“舅父在安京，是大官，我也想去。我娘也想去，她的衣服都是从安京那边买来的。安京有好多好看的新衣服。我听见她哭，说想舅父和姨母，想回家。我也想去，穿新衣吃糖葫芦。我爹有相好的，我娘想家了。”

　　这一番话，颠三倒四含混不清，但是听在诸人耳中却是各有滋味。

　　柳婆子和柳二做惯了揣摩主子眼色的活计，所以很快就从宿倾这番话中听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柳苒怀念安京的富贵生活，想要重回柳家；同时，柳苒所嫁的那个宿府管家，有了外心，无论是想要纳妾还是想要停妻再娶，柳苒都受不了，所以更加思念柳家了。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柳婆子和柳二喜得手舞足蹈起来。

　　屋顶上的三个人，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他们没听错吧？白芣有相好的？！他们怎么不知道？柳苒想家想得痛哭流涕？这怎么可能！莫说想家了，就是雯嬷嬷偶尔提到柳家，阿染姑姑都是一副“呵呵，那群小人怎么还活蹦乱跳”的模样，岂会想家？再说了，阿染姑姑从来没有把安京柳家当做家啊！

　　这么一想，三人完成了去伪存真的一系列工作：除非白芣真有相好的，要不然，宿倾那番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

　　听到这儿的时候，白芣毫不意外地喷了茶，就连郁聆因和赫连瑾城都是一副“你们真会玩”的表情，任谁也看得出来，白芣与阿染绝对是伉俪情深、恩爱非常，何况现在诸人都大了，再不是幼时听风就是雨的小孩子心性了，故而这话的真假一听即明。

　　蓝辞和松音挠着头嘿嘿笑，蓝辞也顾不上揉腰了，面上红艳艳一片，看上去窘迫极了：当年他是最大的，却领着宿倾他们闹出这样的“典故”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白芣咳了好半天才止住，他一边取帕子擦拭身上的茶水，一边摇头失笑，叹道：“难怪少爷怎么都不肯讲与我听，我还以为他是担心我感激或是内疚，哪知原来我在你们的故事里还是个负心汉啊！”

　　蓝辞也笑，笑了之后没忍住提醒白芣道：“芣伯还记得吗？当年柳婆子二人来宿府闹过之后，凌之就吩咐你离开桦城去安京处理酒楼的事情了。”

　　白芣想了一会儿，蹙着眉头迟疑道：“好像是……啊！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是酒楼的事情，而是钱庄的事情……怎么……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是负心汉了吗？”

　　蓝辞和松音都笑，松音继续道：“凌之不过是叫你离开罢了，你去安京那两三个月，来来回回正好避开柳辅。我们这边行事也方便些。”

　　白芣和郁聆因几个都意外了一瞬，齐声道：“你们是说，当年柳辅真的来桦城了？”

　　蓝辞点头：“那是自然，否则我们岂不是白白筹谋一场？”

　　松音疑惑：“你们没有听到凌之为此付出了什么吗，她豁出去那么多岂能让此事付诸流水。”

　　“这倒是。”众人点头。

　　“不过，怎么实现的呢？柳辅好歹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官，区区一千两纹银或许可以迷乱了两个家奴的眼，柳辅，不至于。”郁聆因说出了心中的不解之处。

　　赫连瑾城提醒道：“之前凌之哄那婆子的时候说了，柳苒手中还有十几箱金银珠宝呢，他们虽然没亲眼见到，但是一个小孩子出手就是一千两，那句话的可信度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哦，对了，当时那一千两是真的吗？”在赫连瑾城心中，宿倾不像是会为了算计一个婆子就真将他们辛苦挣来的银钱挥霍出去的人。

　　蓝辞摇头：“晏清你猜得到是准，当时我们都信了那是真的银票了，毕竟凌之手中并不缺钱，也曾为了肉包子打狗而惋惜过，可是当凌之又从荷包里拿出一沓银票来哄那婆子叫她答应带他们去安京的时候，我们才知道那是假的了。”

　　“是啊，本太大了，不值得。”松音也补充道。

　　“他们信？”江央开口问道。

　　“是啊……”郁聆因沉吟道，“一个小孩子，手中能拿出一千两来已经算得上去出格了，倘若再拿得多了，对方肯定会怀疑的吧。”

　　松音和蓝辞都是笑，并不说话，赫连瑾城忽然想通了：“人心。”

　　蓝辞大赞：“晏清，我对你的欣赏越来越多了！”

　　“什么意思？”郁聆因连忙追问。

　　蓝辞没有解释，而是示意松音接着讲。

　　###

　　“我还有好多钱，你们带我去安京好不好……”宿倾紧紧攥着荷包，哀哀请求道。

　　“你荷包里有什么，拿来我看看！”柳婆子伸手要抢，却又被柳二给推到了一边。宿倾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二人这么摔摔打打的，还挺皮实的。

　　柳婆子如果知道宿倾在夸她皮实，想来能郁闷地撞墙，她心中对这个柳二恨得不行，有些人真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他柳二难道忘记了，若非他有幸娶了自己，而自己是柳苒的奶娘，柳家因为柳苒“病故”的事情封她的口所以格外高看她了几分，连带着柳二也受到了重视，否则以他那点子本事，想成为柳家采买的管事只能是做梦！

　　柳婆子一边想，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柳二哄了宿倾，拿到了荷包。这个时候，她还在想着，荷包里就算还有银钱，想来也不会多了，一个孩子能随身带着多少钱，柳苒再有钱也不会这么宠孩子吧。

　　可是她想错了。

　　柳二结结巴巴呼喊着：“这……六七……六七千两……银票……怎么……可能……”他喊着喊着一口气没翻上来厥了过去。

　　柳婆子一听这话，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两手扒拉开柳二的手，将荷包攥在自己手里，打着哆嗦细细翻看银票上的印鉴和金额……果真是七千两，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想她做奶娘、做管事娘子，一个月才能得三两银子，算上主子的打赏和自己私下里的克扣，一年满打满算也就五十两银子，这七千两……自己要辛劳多少年……

　　柳婆子痴痴呆呆的，看手指都看不太清了，身子颤抖、心肝乱颤，算什么数都算不清楚了，只知道想要挣够这些银钱需要好多年好多年……只是她毕竟还算是心志坚定，否则当年也不会当机立断投靠了老夫人，帮着柳家帮柳苒假死的事情善后。所以，柳婆子在愣怔了足有一刻钟后，起了疑心，问宿倾这些银票是打哪儿来的。

　　宿倾伸手去拽荷包，可是荷包被柳婆子抓得死紧，根本要不回来，宿倾急了，一边用力拽一边呜咽道：“这是我娘给我的，叫我藏起来，不叫爹爹知道，你还给我，你快还给我啊！”

　　柳婆子再三确认道：“你是说你娘怕你爹拿去养小的，所以把钱给你叫你藏起来？她为什么不自己藏？”

　　宿倾抹眼睛，哭得一抽一抽的：“我娘病了，下不来床，我爹的丫头盯着我娘呢，呜呜，我想找舅父……”

　　“你舅父……对了，你娘是不是想让你舅父来帮她主持公道？！”柳婆子终于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宿府管家为了续娶，打算折磨死柳苒，而柳苒将银钱交给自己的儿子藏起来，想要借机联系柳家的人……难怪今天中午只有那个叫雯儿的丫头出来应付自己，原来柳苒这是出不了门了……

　　“我要去安京，你能带我去吗？”宿倾又问。

　　柳婆子还想再验证一下，放柔了声音问她宿倾：“你娘有没有说去了安京住在哪儿啊？”如果自己既能得到柳苒的银钱，又能绝了柳苒回归柳家的希望，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主子一定会重赏自己……主子……到时候，自己也可以没有主子……

　　柳婆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是柳家的家生子，这五六十年来一直都是卑躬屈膝又奴颜媚主，从来没有想过离了柳家她会如何。可是方才那个念头闪过之后，柳婆子发现自己再也抑制不住那个想法了，心跳如擂鼓，“砰砰砰”的，以致于宿倾说了什么话，她也没有听清。

　　“你说啥？”柳婆子出神地看向宿倾。

　　宿倾又重复了一遍：“我娘说了，将来给我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这样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柳婆子又是好笑又是不屑，四五岁的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娶媳妇，还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真是痴心妄想……不过也说不准，柳苒手里有钱啊，单是这七千两银票，想要娶个五品官往下的千金小姐也不算奢望了。若再添上一些，五品官以上的庶女或是穷酸学士家的嫡小姐，也不是不可能……

　　柳婆子想得变颜变色的，最后心中都化作了一个念头：不能叫柳苒成了事！如果到时候，柳苒既有钱又有权了，还会依赖柳家吗？她的钱还会给柳家用吗？自己又能得到多少？！不行不行，一定要在拿到钱之后将柳苒了结到桦城！

　　柳婆子的神色变化并不曾瞒得过宿倾去，宿倾眯了眯眼睛，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上下牙咬得死紧，她心中暗暗发誓，收拾了柳辅，一定要将这个婆子好好教训一番。

　　柳婆子心念急转，决定一会儿就与柳辅写信回禀此事，面上还是说着闲话，想要先打消这个小孩娶大家小姐的念头：“你是柳苒的儿子还是女儿来，长这么俊……哎哟！你怎么长这么俊？！你是女娃娃吧！”柳婆子擦擦眼睛，努力将宿倾看仔细了，心中惊愕极了，这孩子漂亮得太不像话了！

　　屋顶上的三人一听这话也惊了，宿倾因为长相太过好看，自从拜师九重天百里岛后就开始易容了，这次冒充白芣和柳苒那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儿子，更是将自己丑化了不少，怎么这会儿却被那婆子说漂亮的像是女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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