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节外生枝
陆石再醒过来时，太阳已经透过撑起的窗棱温暖的照在他身上，男人□□一声揉了揉眼，慢吞吞的穿上鞋袜下了床，这才发现竟然已经睡到这个时辰了。
澈梧桐居然也没喊他。
陆石心想。
昨夜只记得去看了思思后心神激痛，后来回到客栈喝了些闷酒，然后澈梧桐下来了，说了会儿话，再后来他们俩好像都喝多了，最后是怎么回到房间睡过去的，竟全然没有印象。
摇了摇宿醉后生疼的脑仁，陆石按按紧皱的眉心，强忍住想倒回榻上再睡他个天昏地暗的诱人念头，挣扎着站起身推开房门。
客栈大堂内早已人声鼎沸，打尖儿的客人们将小小的厅堂挤得满满当当，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江湖上的八卦。
走至隔壁紧闭的房门前敲了敲，半晌也无人应声。
难道还在睡？
这都午时了，没看出来这丫头的睡眠居然这么好啊……
陆石无语的转过身，恰巧碰上上楼添茶的伙计。
“小二，端盆热水到我房间我洗把脸，还有你是否有看到与我同行的女子，她还在房内吗？”
被点名的伙计一抬头，见又是昨夜那个难缠的祖宗，肚子里来来回回抱怨了好几通，面上还是陪着笑脸道，
“爷休息得还好吗？热水稍后就端到您房里，和您一起的那位姑娘早就起啦，在那儿呢。”
顺着小二的手指望过去，澈梧桐头戴白纱斗笠，静静地坐下大堂的角落，小口小口喝着杯中的茶水。
陆石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她就像纷乱繁杂尘世中一颗不染纤尘的水晶，虽身处这人来人往的俗世，却总感觉与周遭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这客栈虽然不大，但客人却络绎不绝的来了又来，显然也是因为这儿的伙计手脚够利索。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陆石前脚刚回到房间，后脚小二就端着热腾腾的开水跟了进来。
“爷热水给您放这儿了，还有什么事需要吩咐的吗？”
“没事了，你去忙吧。”
“好嘞。”
会做生意的酒楼客栈挑伙计向来很有一套，见这面目凶煞的爷酒醒之后脾气缓和不少，小二也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拿起热乎乎的毛巾擦了把脸，脑中的胀痛感顿时消散不少，陆石把自己收拾好，对着铜镜细细照了照，这才慢悠悠的下了楼。
“早啊桐儿，睡得好吗？”
男人心情好像挺好，愉快的坐在女子对面拿起桌上有些凉了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吃得很香。
见陆石丝毫不提昨夜之事，澈梧桐也不愿多问，只微微点了点头，自顾自将脸半埋在杯中看不见神情。
“今日天儿真不错，一会儿我带你去集市上好好转转，挑些你喜欢的玩意儿……”
昨夜喝了太多酒，又睡到这个时辰才起，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陆石一手一个大白馒头，毫不顾及形象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一下吃的急了，卡在喉咙里半天下不去，憋的他脸通红。
好不容易顺过气，乍一抬眼见澈梧桐半天不说话，一张脸隐在白纱后忽明忽暗，敏感的男人眼珠一转，顿时明白过来。
“咳咳，难得出来一趟，当然要好好给桐儿买些礼物，然后我们就起程，回家！”
听到男人的话，一直围绕在上方的低气压果然散去了不少，澈梧桐点点头，轻声道，
“我不要什么礼物，只要阿铁早日随我回去便好。”
见女子如此不安，陆石伸手覆上她放在桌上紧握的手，安慰的拍了拍，
“放心吧桐儿，我说过今日我们便回去，不会食言的。”
男人高热的体温顺着宽厚的大掌不断传入女子颤抖的内心，这两日心中不断攀升的冷意仿佛也被这源源不断的热度所融化。
有了男人的承诺，澈梧桐放下压在心上的重担，深深呼了一口气，只觉杯中苦涩的茶水都变得甘甜起来。
“你听说了吗，绕指柔当家的前些日子亲自下手杀了雷神堂主！”
“你说陆萧然？他不是个瞎子吗？而且听说他早就不问世事，已经几十年都没有涉足江湖了，杀人那都是他儿子代劳，怎么，都这么多年了阎王指又重出江湖？销声匿迹几十年想必就算又出来功力也大不如前了吧……”
“嘘！！你小点声！”邻桌八卦的瘦小男子紧张的四下望了望，一巴掌敲在那口不择言的胖子头上，“小心隔墙有耳！你是有所不知，这陆萧然虽然眼睛瞎了，可听说他这么些年都在苦苦闭关修炼，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后方一出手就能杀了大名鼎鼎的雷神堂主！若是让有心人听去在他面参你一本，我看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这样啊……不过这老一辈的都重出江湖了，那他儿子呢？不是说先前都是儿子出手吗？”
“嗨，我也是听道上说的，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听说几十年前，百花圣女秦芷名扬天下，貌如九天玄女下凡且为人贤良温柔，一手琵琶骨那是弹得引人入胜动人心弦，好多男人的魂儿都被她勾走啦。后来不知怎的，这秦芷成了陆萧然的夫人，便渐渐在江湖上隐退了，可还是有好多人觊觎她的美貌，听说当时有八个人联起手来骗陆秦夫妇二人赴了一场鸿门宴，就是那时陆萧然瞎了眼睛，那百花圣女……”
“她怎么了？”
“嗨别提了，据说是被那八人轮番玩弄，别看那秦夫人平日里温润如水的，也是个烈性之人，不堪此等折辱，当着她夫君和那些人的面，用断掉的琵琶骨割了脖子。哎……作孽啊，听说那时他们家的小儿才刚出生没多久，年纪轻轻便没了娘，真是可怜……”
江湖上总有些奇人异事为人津津乐道，就算过去了几十甚至几百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从某些人口中说出来。
胖男人听得入迷，这些高人的私家之事听在他们耳中顶多是茶余饭后的闲聊之语，有点儿正义感的听了多半会有些许的不忍与同情，但转眼就会别的稀罕事儿给转移了注意力，而若是些心肠冷漠的，多半会不屑一顾的嗤笑两声，大叹那一代娇娃就此殒命，甚至没能得以一见。
“那这和陆萧然杀雷神堂主又有什么关系啊？”
瘦男人狠狠瞪了那胖子一眼，满脸的“朽木不可雕也”。
“说你笨你还真配合啊！当然因为那雷神堂主罗大贤正是那害他一家的八个凶手之一啊！”
“……原来如此……不过你还没说他那小儿去了哪里呢？”
瘦男人挠挠下巴，“这个我却真的是不清楚了，绕指柔的少主前些年可是有些风头的，“追风弄影”李乘风，“大口神袋”来无盐，“霸王金刚”金胜天，“老赌鬼”钱越，好几位在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都在他手下丧了命，不过近些日子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再没人见过他了。嗨，管他作甚，你我赶紧吃了饭，去绕指柔瞧瞧热闹。听说那罗大贤有个私生女，得知父亲被杀，单枪匹马找上门来寻仇了，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找阎王指的麻烦，哎呀你快点吃，不然错过了好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唔……好好好，看戏看戏！”
陆石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轻快的哼着小曲儿，面上毫不在意，内心却早已炸开了锅。
父亲亲手杀了罗大贤？！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雷神堂主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他女儿居然还好意思来寻仇！真是不知羞耻！不过听方才那二人所说，这女人是独自前来的，胆敢只身上门挑衅，莫不是害父亲的陷阱？！
一想到那男人所说数十年前爹娘就是上了奸人的当才沦落至此，陆石内心一团冲天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若是正面对决他们怎会是父亲的对手，若真是故技重施，布阴招陷害父亲，那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男人心急如焚，明白此时决不能在澈梧桐面前露出丝毫的慌张，脑中飞转，迅速思考着脱身之法。
“……哎、哎哟……”
“怎么了阿铁？”
“不、不行了，可能是昨夜饮酒过量，肚子突然好疼……我、我憋不住了，我要方便，桐儿你先去房间等我，千万别靠近，我怕……会熏着你……”
男人满脸扭曲着缩成一团，手中的白馒头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似是实难忍受，男人夹着腿滑稽的扭了两下，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不放心看了看女子，
“可、可能会有些久，你、你愿意等我吗……”
“这、当、当然了，你快去吧，闹肚子可不好受，我在房间等你……”
澈梧桐满头黑线的看着陆石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挪去了堂后的茅房，过程中还憋出一个极响的震天屁，把路过的客人吓了一大跳。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女子微微抿着唇，低下头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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