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若湖
绕指柔门前被围观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陆萧然淡然的站在门前，静静望着对面挣扎站起的少女。
巨大的震惊令陆石的脑中产生的瞬间的空白，魂游天外，神思以往，记忆中倔强的傻丫头与眼前嘴角流血的少女登时重合在了一起，令陆石激荡的内心又痛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邱老太太明明说右胡已经死了啊？！如果眼前的少女是文右胡的话，那么深埋在无情国屋后的那一抔黄土中所埋得又是何人？
“咳、咳，还有一招，来吧！我罗若湖若是眨一下眼睛，我便立刻认输！”
以剑支地，少女痛苦的咳了两声，呕出两抹淤血，一挥手拭去嘴角的血渍，凝眉朝着陆萧然喊道。
骤然发生的巨大变故令男人无所适从，本担心绕指柔与父亲遇上什么麻烦，已打定主意若是挑衅者胆敢下黑手，暗地里偷偷将之解决了便是。可如今不但这前来挑衅的女子与文右胡极为相似，还大言不惭的要接下父亲两招，更讽刺的是这女子居然自称是罗大贤的女儿。
其实不光是陆石，围观群众中有不少人都在疑惑此事。
罗大贤人称“霹雳神鞭”，一口九尺白骨鞭甩的也算是在江湖上小有名号，为人好色又独爱美人，喜欢处处留情。无奈他家夫人也是不好惹的狠角色，这么多年也只敢在外面偷偷荤腥，家中却并无其他妾侍。那罗夫人到确实有个女儿，但许多人都见过，是个脸色黝黑的男子之相，而且根骨不佳，从未习武，前不久好不容易在临城说了门亲事这才嫁了出去，与眼前的少女那是天差地别，况且那姑娘闺名罗玉燕，根本没人听说过还有个什么叫罗若湖的。
罗若湖，罗若湖……若湖……若……
！！！
若湖，若湖！若是两字各取一半，那不就是右胡吗！！
想及此处，男人心下一凉，难道眼前的黄衫女子果真就是与他相伴数日又情感纠缠的文右胡？！可是罗字不管怎么拆都与文字挂不上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以前根本就不姓罗，是不久前才改的！
“门主门主，不好了！夫人她……”
一个青衣的小童跌跌撞撞的从院内跑了出来，一看见门口人山人海的巨大阵仗，吓得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别回了肚子里。
陆石眼尖的发现，来人正是府上负责熬药的阿宝，回想起昨夜柳思思所说的话和眼前阿宝慌慌张张的样子，应该是娘亲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夫人怎么了？！”
陆萧然眉头微皱，显然是被阿宝火急火燎的样子扰乱的内心。
自从被奸细下了暗手，秦芷的尸身便不受控制的开始现出可怖的尸斑，原本饱满剔透的皮肤也隐隐开始干瘪下去，呈现出尸体特有的干枯之状。
好在有柳思思献出的琉璃宝珠，无意间一试发现竟可延缓秦芷尸身变化的速度，但效果时好时坏，眼下看来像是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夫人她、她……哎呀门主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速速带路！”
“是！”
秦芷的变化正是时候，陆萧然神色凛然，再无暇顾及其他，转身跟着阿宝向院内走去。
不知怎么的，陆石在一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竟毫无预料的松了口气，似是为那少女不用再受下父亲第二招而感到庆幸。
不论她是不是文右胡，此时的男人显然已经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身处一个极其困难的选择深渊。若真是两者今日斗个你死我活，他不知道会出手帮哪一边，但要他谁都不帮的看着一方眼睁睁的死在他眼前，他又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眼前的情况显然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陆萧然你休想逃跑！今日你我若不能做个了断我是绝不会放你走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妻子早就死了，休要再拿你妻子当做你避战的借口！”
陆石心中一阵无言的呐喊，只想立马上前撬开那秀气的脑袋瓜子看看她那木鱼脑袋里是不是全被牛粪给塞满了。
只希望父亲急着去照顾娘亲的情况没有注意这丫头的傻话……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她今天不把自个儿小命儿交代在这她就不甘心是吗！
男人在一旁哭爹喊娘的干着急，但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陆萧然不但听到了罗若湖所说的挑衅之语而且还听得十分之清楚。
秦芷的身子死了这么多年，全靠他想方设法的维持住她生前最美好的样子，他无法豁然的放手，只想一辈子将她留在身边，好好的陪着她过完一生，而陆萧然显然不介意这依依相伴的人儿到底是生是死，只要是她那便够了。
这丫头是害死芷妹凶手的女儿，如若可以，他恨不得将之全家碎尸万段，都难消他心头之恨。生死状已签，被迫消了继续缠斗的念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找上门来。
无论真假，既然她敢当这个名，那便成全了她！
陆萧然气焰顿起，不欲与她再多做纠缠，单掌翻起出指疾如闪电，手臂在刹那间以一个极其惊人扭曲的姿势弯向了身后。
陆石心下大骇，此式他只在小时候无意间见父亲用过一次，若是正面对抗，这一招也许并没什么特别的，但若是对抗背后偷袭或是去攻击处于身后的敌人，却能够给予对方强力的一击。
自父亲双眼全盲后，其他的四感较之常人已敏感数倍，如今将此招使出，更是威力倍增。
陆萧然脚步丝毫未停，一边同阿宝柳思思朝着院内急匆匆走去，一边就着这奇异的姿势向着身后勉强站立的少女射出了一道肉眼难辨的强劲气流。
来不及多想，陆石竖起双指，运足气劲自身侧悄悄打出，直撞上空中利刃般穿刺的气流。两团生风的内劲撞在一处，于虚空中暗暗较量了一番。
陆石内力无法同陆萧然相比，全力射出的气劲虽将那一股气流阻缓部分，却还是携着不容小觑的破空之势打上了少女的肩膀。
一口鲜血喷出，罗若湖飞出几米重重的撞上后侧的墙壁，倒下后便陷入了昏迷。
陆石不知道陆萧然有没有发现有人暗暗出手帮那丫头的事，但好在他仿佛一颗心全放在了秦芷的身上，入了院子后便再没有回头。
众人见这丫头预料之内的被打成了一滩烂泥，也都失了兴趣的渐渐散去。男人见众人自顾自离去，竟无一人去管那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女子。
焦急的扯住身旁一位路过的男子，陆石小声说道，
“这位兄台，那姑娘好像受了重伤，这……不帮帮她吗？”
“帮什么帮啊，你刚刚也看到了，那丫头可是绕指柔的仇人！”男子皱了皱眉，四下望了望逐渐恢复空旷的街道，凑到陆石耳边小声嘀咕着，“这位兄弟，我看你满面伤疤，应该也是在这江湖上行走之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多管闲事，我说句实在话，那丫头无视生死状的严令性，非要一意孤行，完全就是咎由自取！而且你也看到了，和陆萧然作对的都是什么下场，万一回头让他知道有人在他家门口救走了他杀妻仇人的女儿，焉还能有命活？！还是赶紧走吧，免得惹祸上身！”
说完也不等陆石回答，便扯了袖子火急火燎的走出了巷子。
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现在的情形真是火上浇油，桐儿还在客栈等他，虽然靠“屎遁”暂时溜出来了，可是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回去怎么都说不过去，右胡……不对，现在是若湖，这傻丫头受伤了又不能把她扔在这不管，又不能带回客栈，这……
头大的看着眼前人事不省的少女，陆石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抱起这个敢爱敢恨又无比倔强的傻丫头，转身走向街边巷尾处的幽暗小道。
若是没记错的话，记得这条街尽头的拐角处有一座废弃的破庙，从前小狗儿便是住在那儿，先将若湖带过去安顿一下，之后再作打算吧。
真没想到与小狗儿分开了这么多年，冥冥之中还是帮了他的忙，真不愧是好朋友。
陆石心感慰藉，从暗巷转了两个弯，远远便瞧见破庙残破不堪的墙壁。年份已久，这破庙的顶棚与四周都破了不少的大洞，渐渐失去了它遮风挡雨的功能。原先住在这里的乞丐们也已另觅住处，这地方就这么一直空了下来，无人问津。
好在现下并未下雨，天气也不算寒冷，小心翼翼的将罗若湖放在墙边，男人四处寻了些干草做出一块干爽柔软的草垫，扶过女子绵软的身子让她半躺在草垫上，又找来一块破旧的蒲团让她靠着，这才转身出了破庙，打算先在附近找些水来。
如今情况特殊，有钱却不能大摇大摆的上街买东西，陆石烦躁的挠了挠头，思索着解决之法。
对了，卖花的李婆婆好像住在这不远处，李婆婆信佛，为人和善又乐于助人，可以去她那里换些水和食物。
主意一定，男人轻松的踏出门槛，罗若湖的死曾是他最难以原谅的伤痛，如今得知她还活着，那么当时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吱呀”一声推开破庙摇晃的门板，门外静静立着的女子身影令陆石如钉刺骨停在了原地，嘴角噙着的微笑僵在脸上，男人不安的动了动干燥的唇。
“桐、桐儿，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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