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雨欲来
栗枫参加的是一个模特局。
到场的全都是俊男美女，一个赛一个漂亮。顾澜坐在人群里格格不入，他长相清秀，五官端正俊朗，普通人中算是很好看的，可扔在这群浓妆艳抹的模特堆里，就显得有些过于寡淡了。
“枫哥，这位是谁啊？”
没入席的几人打量着素面朝天的顾澜，交头接耳低语着。栗枫出门除了助理小杰向来是谁也不带的，今天身边忽然跟了个男人，看样子也不是圈里人，乖顺乖顺的，不怎么和别人搭话。
“这是风月佃的老板顾澜。”
“汉服设计行业的翘楚，我没记错的话，在座有几位和顾老板合作过，这可是我们今天的大金主，模特归根结底就是个衣架子，若是没有老板提携，我们也没机会穿上设计的衣服到处跑。”
顾澜听了这番酸溜溜的话，就知道栗枫顽固的劲儿还没过，当众开始散德性。栗枫一个代言广告赚得是他花销的几倍，却在饭桌上伏低做小，将他捧上天，这是准备“捧杀”了他不成？
“我只是个小老板，金主这个词当不起，日后赚钱还要仰仗各位多多照顾了。”
栗枫轻啜了口葡萄酒，脸色阴沉地放下酒杯。他虽然和顾澜挨在一起，但两人谁也不看谁，各自和身边其他人聊的火热。
新菜上桌，栗枫挑了一筷子鱼不动声色地丢进顾澜碗里，瞬间就被他丢出去扔在盘子上，还远远扒拉在一边。
“让你吃鱼你扔出来干什么？”
顾澜低着头咕哝：“我不爱吃鱼。”
对桌的齐煊嗅出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他嘴角噙了点笑容，推着旋转玻璃桌的桌面，将那份清炒百合转到了顾澜正对面：“顾老板吃菜，素菜清淡不伤胃口。”
“谢谢。”
顾澜夹了一筷子菜，无视了栗枫快要杀人的目光，默默咀嚼着绿油油的芹菜，脸颊微微鼓起来像兔子吃草一样。他平时很少参加应酬，也不怎么会讲话，淡泊的气质落在众人眼里变成了深不可测的高深。
人和动物都一样，总喜欢将陌生的事物想象得无比强大且不好惹。
可惜齐煊恰恰相反，他生来就爱挑战未知。大学毕业后签约了一家模特公司，混了几年也小有名气，只不过总被栗枫压一头。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到手的鸭子飞到了栗枫手里，这个全网坐拥近千万粉丝男人，不仅抢他的代言，还断他的财路。
“顾老板，听说枫哥和你合作的“夜宴”现在卖得非常火，你们当时拍了多少套？”
“只有一套，十二张。”
齐煊嘴角的笑容挂不住了，才十二张就已经卖爆了，他从没有见过爆炸级别变现的商务合作。顾澜的设计能力和栗枫的流量完全将这套“夜宴”推上了巅峰。表面上说是免费赠送的商务合作机会，背地里谁知道怎么分钱数钱呢？
“那顾老板肯定是赚大钱了。”
“没有没有。”
顾澜连连推辞，“夜宴”的货做错那么多，预售款搞不好还要退给顾客，他不赔钱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想着赚钱。想起这些，心中不免焦虑，只盼望这场无聊的饭局快些结束，他好奔回家去看看店铺群里的客人是不是还在骂。
齐煊目光里的狠戾一闪而过，咄咄逼人地继续问：“顾老板你太谦虚了，这套衣服卖出去几十上百万的利润应该有了吧？”
“衣服还没卖，我真的不清楚。”
顾澜露出个礼貌性的微笑，从齐煊的目光里他捕捉到了名为嫉妒的情绪。别说没有那么高的利润，就算真有，抛去成本、设计费、场地拍摄租赁、物流费用以及坏件赔付等等杂七杂八的钱，最后流进他手里的也没几个子儿了。
“你之前拍外景好像都不止十二张的？”
闷头吃饭的郑海忽然抬起头，他是风月佃常约的流水模特，以前顾澜给他开了价，都是要拍二十多张，怎么换到了栗枫身上就变成了十二张，若不是他档期排不开，“夜宴”的内定模特应该是他，这几百万利润额里也该有他一份才对。
顾澜终于破天荒地看了栗枫一眼：“这次是我沾栗枫的光，所有的拍摄方案都是很早就定下来的。”
也就是说，同样的店铺生意，栗枫拍得最少拿的钱最多；而他，千辛万苦拍了那么多套，只能赚个模特的温饱钱，资本家还真是杀人不见血。郑海攥紧了筷子，明亮的双瞳里染了阴霾，他在心里默默算计着几个月以来，顾澜究竟少给了他多少血汗钱。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禁不住全桌人的问询，顾澜简单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一溜烟儿跑没了影。拐过一串并排的包厢房门是个半开放场地，顾澜抬头看了眼吊顶悬挂的路线指示灯牌，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等了好半天人都没有回来，栗枫阴沉着脸，放下手里刷了一半的手机离了席。
“枫哥手机没拿，你们吃，我给他送去。”
齐煊起身拿了桌上亮着屏幕的手机，笑脸盈盈推门离席。脸上的假笑在房门阖起的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聊天软件的最新消息发出时间是在下午，通讯人是顾澜。他点开对话框，视频里淫-荡的声音传了出来，看清了视频里赤身-裸-体的男人后，齐煊目光一抖，嘴角勾起点笑容。
世界上哪有干干净净就赚钱的美事，表面光鲜的模特，背后也是乌烟瘴气禁不起窥探。
他转发了这条视频给自己，又将聊天记录删干净，握着手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你闹什么脾气，我让你来吃饭，谁允许你跟那群模特眉来眼去的？！”
栗枫从后面追上来，将人抵在洗面台上，强行掰正了顾澜的脸：“我追了无数的人，没有哪个像你这么不识抬举。说你像顾衍之怎么了，闹了一下午脾气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没完没了。”
“我说过了，绝不做别人的影子。”
顾澜目光非常笃定，他也是有原则的人，不能由着栗枫肆意践踏自尊：“栗枫，我们好聚好散，商务费我过两天打给你，你做你的模特，我卖我的衣服，互不相欠。”
“好一个互不相欠！”
栗枫眼里蓄起风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会演变到顾澜和他提分手的地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脑残粉，他怎么敢？！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你到底欠了我什么。”
他扯住顾澜，一路将人拖进了卫生间独立的隔间里。栗枫盖紧马桶盖，蛮横地一推，顾澜半个身子“咚”地撞在坐便后方的抽水器上。
“你想干什么？”顾澜惊恐地抬起头。
顾衍之前世欠他一个洞房花烛，这一世两人还未尘埃落定，栗枫怎会甘心分手。
他满脸鄙夷地看着顾澜：“若不是你们有几分相似，就凭你的业务水平，也配跟我合作？若不是因为衍之，你连见我的机会都没有。”
顾澜堵住耳朵：“别说了，你别说了。
“你好处占尽，钱赚够了是吧？吃饱了饭就打厨子，想甩掉我，门儿都没有。”
一滴泪顺着顾澜的眼角淌下来，他无比清醒地凝视着发生在身上的一切，才意识到这么久以来的崇拜和喜爱在栗枫眼里分文不值。
“……你不爱我，你一点都不爱我。栗枫，你根本就是在玩我！”
“对，我就玩你，谁让你自己犯贱。”
顾澜只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生活。可栗枫不放过他，嘴上谈情说爱，行动上强行抹掉他存在的印迹。
“枫哥，你在里面吗？”
齐煊站在洗手间门口喊：“我给你送手机。”
隔着门板，顾澜听到齐煊的脚步渐近又渐远，他浑身都疼，攥着栗枫袖子的那只手垂了下去，失去意识前，满眼都是栗枫盛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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