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所以，这件案子真的还没有结束。”我会意，道，“从那些被抓住的山匪全部服毒自尽时，我就知道，这件案子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他们全部服毒自尽，就是为了掩护那个幕后主谋。”
“今日，多谢司马提刑全力相助，我才能得偿所愿地成为一名讼师。”我道。出了宫门，骑着来时骑的那匹马，与司马信并肩同行，直到将他送到城门外的十里长亭。
“送行千里，终须一别。”看了看我，司马信道，“你的感激之情，我已经收到，太师，不必继续送了，就到这里吧。”
“不，不仅有感激，还有敬佩。”我道，翻身下马，整理衣襟，郑重其事地面向司马信鞠了一躬，“司马大人，你是一位，让在下敬佩之至的英雄！遇你，在下，此生之幸！”
因为这个案子，与他接触最密切的我，也是在面圣时，才得知他家中的变故，可见他将此事瞒得有多坚牢。以他爱民如子的性子，即使是回到裕城，为了不让百姓对他心存愧疚，恐怕也不会告诉别人他妻与子的，真正归路。
不求名声地位，不求金银财宝，只求可以为百姓伸张正义，护一方太平，这等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之人，当真是百年难遇，人中英杰。
见状，连妻子被害、儿子被掳，都没有在人前流下眼泪的他，当即红了眼眶。
只有我们彼此知道，这简单的英雄二字，对他是多么大的肯定。
万人谢，不如一人懂。我也是在经历了一些事后才知道，能被人懂，对一个努力坚持自己的原则的提刑官来说，是件多么幸运、珍贵，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所以，有些话，一定要说出来，可能对自己来说，仅仅是几句话，但对别人来说，却是莫大的支撑。
默然片刻，司马信翻身下马，将深躬的我扶起：
“若马兄不嫌弃，我愿让天地山川为证，在此地与马兄结为至交！”
说罢，司马信拉起我的手，欲向天地山川，行跪拜之礼。
“至交在心，不在口，亦不在礼数。”见状，我忙出手阻拦，“若司马兄信我，如今我既已答应与你结为至交，从今以后，自会视你为兄长，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若非违背家国大义，定不会违背今日之誓。”
至交之礼，应是只存在于同性之间，异性之间只有夫妻才会行此大礼，为防哪天被识破了女儿身，无法面对彼此，那日便给了他口头一诺，并未与他行跪拜之礼。
不过，君子之诺，自然千金不易。无论是否在身边，我与司马信，一直视彼此为兄弟。
我们三个人，我骑一匹马在前，凌风和曹赢心乘一匹马在后，一路快马加鞭地向裕城赶去。
轩泽乡是乡野，道路两旁除了树林就是荒野。路过一片茂林的时候，点点房屋和人的影子，透过树干的间隙映入了我的视线。
我微惊，陡然想起刚来这里的时候，守田的官兵曾跟我提起过，他们过冬使用的柴草，是从附近的村民那里购置的，而从军营到裕城城中这几十里的距离，我们只看到了这一个村子。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官兵曾跟我提过的那个村落。
当时听官兵提起她们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生活的地方，竟会是如此的逼仄恶劣。
“走，过去看看。”我对身后表情古怪的凌风道。
凌风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不过见我驱马进了树林，他最后也驱马跟了过来。
因为曹赢心不会骑马，又被我故意丢给凌风，所以此时与凌风同乘一匹马的曹赢心的双手正死死地勒着凌风的腰，显然这一路快马加鞭地走来，从来没骑过马的她被吓得不轻。不知道凌风脸上的古怪，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不过，和姑娘同骑一匹马，又是一个不会骑马的姑娘，但凡是个男子，都会让姑娘坐在前面，自己坐在后面，方便自己保护驾驭，这个凌风，脑回路真是太清奇了。对，我差点忘了，他不是男子，他是个自高自大的莽夫。
我们三人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深入，最后停在了一处断壁前。
之所以停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发现之前我们透过树林看到的房屋，竟然是依凭这处断壁建起来的。但与其说是建，不如说是修饰。因为这些村民住的，并不是屋子，而是断壁上那十多个天然形成的石洞。村民就是在这些石洞的基础上，用木头围成墙壁，用茅草盖成门洞，把它们装饰成了房屋的样子而已。
我和凌风到那里时，正是正午，却不见有人生火做饭，只看到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村民坐在自家门口，因为房屋相连，那些坐在门口的村民们便不自觉地连成了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列，仿佛我们走进的不是一个村落，而是一个灾民窟。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东南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目光沉醉而迷离。
觉察到有外人进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把头转向了我们，但我明显感觉到，他们对我们几个人的态度不一样。
在看到我时，他们脸上的肌肉陡然绷紧，像遇到了什么威胁一样，在看到我身后跟着的是凌风和曹赢心时，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大人，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走过来道，一脸戒备地将我打量着。这时我才陡然记起，此时自己穿的是官服。想必这些普通百姓，见到可以左右他们的官员，都会或多或少地感到恐惧。
“你是负责查案的提刑官？”不待我回应，他已脱口道，目光凌厉地将我望着。
“嗯，但……”
“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不去查那些为非作歹的狗官，到这里来查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丢了田地要被活活饿死的百姓！”刚启唇，一个少女的咆哮声便从对面传来，充满埋怨和指责，我抬起头，看见的却只是陡然关闭的木门，那个女孩应该被懂事故的大人强拽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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