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兑现承诺
基本上所有的平民家里都有死伤，民愤四起，而外敌又即将破城，已然是一副内忧外患的模样。
北殷王、安饶和白条是从水金河里钻出来的，谁也没想到，遗址的水路居然直通皇宫，幸亏北殷王机警，从另一边绕道出宫。
三人在北境早就见惯了这种生灵涂炭的场面，东朝的惨样其实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尔尔。
只是他们发现一个前面那条街上好像很不对劲。
居然一帮平民手持利器，往一户大户人家府里逼，而拦在他们面前的那人，北殷王和安饶都熟悉，不就是当时抱着傅非邑家小丫头的惊鹊吗？
北殷王和安饶都还记得那天在顾家营帐里，惊鹊那般宠溺傅卜芥的模样。
他们怎么会遇到麻烦？
北殷王三人往那边走去。
还没到跟前，就听闹事人群断断续续喊着，除掉西陵来的叛国贼，把这一对母女烧死！
北殷王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想法，简直荒唐！
虽然傅非邑母女是从西陵来的没错，可她们又与外面攻打进来的西陵人有什么关系？！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除了添乱就是坏事，不是刁民是什么？用不着手下留情！北殷王一掌推出，闹事的人就被轰了飞出去。
惊鹊站在傅非邑母女前面挡着，看见是北殷王来了，警醒之余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北殷王本来在他心里是个危险人物可此时出现，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起码有他在，这些刁民不会闯进府里伤害夫人和小姐了。
“多谢这位壮士。”阮氏刚要下拜，就被惊鹊一句话吓到了。
惊鹊目光锋利，毫不畏惧地与北殷王撞上，而后才低了下去：“参见北殷王。”
惊鹊没跪，这让北殷王倒起了几分兴趣。
而一边阮氏则想的是，自家丈夫随着陛下祭祀，到现在生死未卜，怎么一同前去的北殷王已经回来了？除了衣服脏了些，好像没遭什么罪？
安饶一样就明白阮氏的想法，软了声音道：“夫人你放心，傅侍卫和陛下他们都一点事没有，我们和他们刚刚分开。”
“安饶公主！”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居然是顾潭知！
他押送一批物资刚回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傅府的安饶。
他好像自动忽略了边上的北殷王和白条，这让北殷王非常的不爽。
“太好了，你们没事？”顾潭知让车队先走，自己则走到了安饶边上，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遍，还好，一根头发都没掉。
“诶？陛下呢？伯母他们没有跟你们在一起？”顾潭知这时候才想起最重要的简琮和衿黎。
白条嘴角抽了抽，顾二公子你这算是见色忘义吗？
“我们分开了，你爹和你叔父们都在哪？快带我们去见他！”安绕跺了跺脚，有些焦急，全然没有刚刚从容淡定安慰人的模样，好像比起盛气凌人的公主殿下，她在顾潭知面前无形间就小女儿家起来。
又俏又皮。顾潭知瞬间有些发懵，被没好气的北殷王吼了一句呆子，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带两人去见顾长惟他们。
北殷王三人说明状况，顾长惟和顾长徊当下便有些着急，顾长惟更是提议要不要派支队伍从国教堂遗址进去接应。
北殷王翻了个白眼：“你还有多余的兵吗？还进国教堂？下面那么大，找到什么时候能找到？”
“你们只要再撑三天，只要朝京不被攻破，顾徵一定能把他们安然无恙带出来！”北殷王的话斩金截铁。
可是把陛下、衿黎这么多人的安危压在顾徵身上？可不就等同于全部的赌注都压上了，他真的能做到吗？
你确定他不会像三年前那样化身嗜血疯魔，又或者公报私仇吗？
顾长惟屈指敲了敲桌子，甩开脑子里这些奇奇怪怪的的想法，下定决心：“四弟，我们还是守城。”
“更何况，他不是，才救了赐儿、皖儿和淮儿吗？”
说的也是。
顾长徊做梦都没想到，那匹驮着人冲出火场的白马居然是顾徵放出来的。
“狸猫”，边上的顾长卿咀嚼着这个化名，一下子就想了莫书幼，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莫守岁就是朝京城里的内应，可他已经跑了，府里剩一个莫书成，当然也不一定，因为事情太多他们根本抽不出空去搜府。
“莫书成不可能乖乖待在莫府的。”北殷王单手支颐，眯起了那双狐狸眼，“莫守岁也绝对没有跑掉，他是在挟持莫书成当挡箭牌。”
“我之前查了莫守岁的所有资产流动，通通是十年前的账，而且之后再无支出明细。”顾长卿蹙了蹙眉，继续道，“他一定是通过暗道出的朝京，他如此仰赖这条暗道，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我们完全可以翁中捉鳖。”
“咳咳。”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众人向外边看去，居然是西陵六皇子，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而且他身边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当初那个在大朝会上，顶撞陛下，胡言乱语的那个道士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警惕起来。
“咳咳，看来我来的刚刚好，大家都在这里。”西陵六皇子白着一张脸，道士则接过侍卫的手，推着轮椅。
“好啊你还敢出现！”顾长惟边上一声暴喝，就跳出来个人，他浑身是血，操着两板斧头，上面同样是鲜血淋漓的，一看就是刚从前线下来。
在他后面匆忙跑过来的还有两个小将，谢无恙和谢枕海，谢老太爷昨日在地动中不幸遇难，只留给他们一句话，要守好朝京，于是他俩立刻就动身来此帮忙，考虑到他俩年纪还小，顾长徊只给他们排了最简单的活——看门。
可这庞将军就不一样了，他火爆脾气直接闯了进来。
“庞将军。”顾长惟喝止住。
“我是六皇子殿下的客卿，有什么不敢来的。”小道士微微一笑，并不害怕，“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地龙是不是翻身了，祭祀是不是不详？”
“我的提醒你们不听就罢了，还反过来怪我可就太没道理了。”
小道士耸了耸肩，一脸无奈：“不过这也都是天注定，自有因果，怪不得谁。”
“你来这里干什么？”顾长惟目光锋利如刀，凉薄地落六皇子脸上。
“放心，我不是来看东朝笑话的，毕竟，咳咳，东朝破了，我也会死。”六皇子自己推着轮椅，眼神冷冷清清，“我是来兑现承诺的，顾徵助我五哥杀了二皇兄，虽然这是第一步，但我自然是要履行我的诺言。”
又是顾徵？众人有些发懵，怎么又扯到了顾徵。
六皇子表情随意淡然，也不打算多做解释：“南佐和修宴在哪？”
“在顾府？”顾潭知也不太确定，西陵人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人，还语气如此熟稔？
是了，这俩人去哪了？顾徵冲上祭坛时只有他一个人，北殷王也在这里，他俩也不可能回北境去了。
“咳咳。”六皇子轻轻一抬手，指向几步之遥的城墙，“他们在那里。”
“报——”一个士兵闯进来，“城北角尸骨越积越高，不像是城中扔出去的！”
“是南佐他们干的？！”顾长惟蹭的一下站起身，“他们哪来那么多尸体？那可都是白骨啊！”
六皇子微微咳嗽几声，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将军您还是别分心他们了，我也只不过随口提了一句。”
“我只是来送钥匙的，再其他的东西，得看顾徵做到什么地步。”
六皇子话音刚落，那道士就甩了甩手里的拂尘，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细长的解腕刀，递给了顾长惟。
“这是什么？”
“莫府暗道的钥匙……”六皇子说着咳嗽了起来，显然来这里说了这么多话已经力疲了。
“是万能通钥匙，唯一的一把，莫府连同的暗道门，还有暗道里面的门，通通能打开，嘿嘿，厉害吧……上次顾徵从国教堂遗址出来，落下了这玩意，莫守岁可不傻，他早就发现并藏了起来。”
“你是怎么拿到的？”
“自然是钻狗洞偷的，那个府里府里还能没几个狗洞呢？小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在哪了。”小道士还挺骄傲，一脸自得。
敢情是这样。众人眼角抽了抽，不管怎么得来的，有总比没有好，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派人去莫府把通道打开，那里应该可以关掉迷宫里的机关暗器。
“将军我去！”谢枕海和谢无恙两个人当即上前，可顾长惟眼神复杂地看来他们一眼，摇了摇头。
谢老侯爷把子嗣交给他，他务必要看护好才是。
“那我去！”这一声熟悉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正是到了顾府后发现顾徵不在，又与不违确认了一番的莫书幼、明承、明觉和萧弈。
屋子里一下子人多起来，感觉连空气都挤压在一起。
莫书幼没有察觉到他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又有一道炽热的眼神望了过来，虚弱不堪的六皇子在刹那间看了过来，藏在衣袖下的手都在抖。
他见到，莫书幼了……
终于见到了……
顾徵又兑现了一个诺言，只要再铲除二皇子，就将达成目标。
“你们都在闹什么？这里是你们玩乐的地方吗？毛还没长齐呢，都给我滚回各府去！”顾长惟突然爆出粗话，横眉瞪眼，凶煞异常，他实际上是不想让这些孩子白白送死，他们都是东朝未来的栋梁。
“不用他们去，我去。”莫书幼站了出来，“我比谁都清楚莫府，我和莫书成也有交情，莫守岁也舍不得杀我，我去最合适。”
“他现在一定会杀了你。”六皇子淡然的话传进莫书幼的耳朵，轻的像一阵风，如果细听就能听见其中的颤意。
莫书幼这才注意到边上这位坐轮椅的西陵六皇子。
还真是像传说中的那样，虚弱的像张纸。
但这张脸为什么会这么熟悉？感觉好像哪里见过似的，异常亲切。
西陵六皇子堪称泼凉水的话语，在他听起来，却像极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提醒。
“最合适的任人选只有我。”莫书幼并没有纠结这份奇怪的情感，直接转向了顾长惟和顾长徊，坚定地重复道，“只有我。”
在这一刻，明觉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看着这位在千宠万宠下长大的莫大公子，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浑身是胆，壮志凌云！
西陵六皇子低低叹了口气：“既如此，虚弥，你便同莫大公子一起吧。”
被点到名的小道士浑身一激灵，有些诧异地望向自家殿下，脸上又哭又笑，殿下，不是说好了，只是来送把钥匙吗？怎么把我搭进去了？
说卖就卖？
“这主意不错。”顾长卿点了点头，“正好道长之前也去过莫府，正好与莫公子有个照应。”
“报——西陵攻城！”
顾长惟猛的站起，佩剑撞到盔甲上，发出清鸣之音，他一眼都没再看屋里的年轻人，直接大步流星离开。
“将军！”谢无恙刚喊出口，就被谢枕海拉住了，谢枕海摇了摇头。
“就这么定吧。”顾长徊也站起身，目光一如既往的凌厉，落在莫书幼身上，却多了几分欣赏，“活着回来，东朝定还你一个公道。”
莫书幼低下头，丝发松松垮垮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不知他在哭还在笑。
西陵六皇子默默地推着轮椅出了屋，道士虚弥追了出去，知道离开城门，才有些心疼地开口：“殿下，他的身世，你不亲口说吗？多看，一两眼……也都是好的呀。”
“不必了，”六皇子望着这满目疮痍的朝京城，他进城那日还是昏迷的，根本都没来得及看这繁华，这些繁华就已经碎片似的倒了一地。
这些零星的碎渣，摆哪里不一样呢？
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看来啊，他又欠顾徵一个人情了，五哥说的不错，顾徵这人，不能招惹，他的连环套就像赌博借贷一样，越滚越大，越追越多，直到最后某一天，你才会突然发现，还不起了。
或许他轮椅下的这块地，五哥就走在下面，又或许，是二哥的尸体，一动不动，正在经历腐败，发烂发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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